天刚亮,林晚推开院门,二赖子已经在摊车旁站着了。他低着头,手里攥着扫帚,衣服洗得发白,但比前两天干净了不少。
林晚没多说话,只点了下头,把货箱搬上车。陆峥从屋里出来,肩上搭着帆布袋,看见二赖子也在,脚步顿了一下,随后走到车前检查轮轴。
“昨儿收的货款清点过了。”林晚边走边说,“豆奶粉和辣条都卖空了,果冻剩半箱,奶糖还有二十来包。”
陆峥嗯了一声:“人不够用。你守摊,我搬货,娘盯钱匣子,再加个二赖子,还是转不开。”
林晚拉住推车把手:“咱不能总挤在这一块儿。隔壁镇有人问起咱家零食,连供销社的老李都打听配方。”
陆峥抬头看她:“你想干啥?”
“搞分销。”林晚站稳了,“找几个信得过的小贩,让他们代卖,咱们供货,卖多少分多少。省得天天推车跑市集,也压不住货。”
陆峥皱眉:“外人手上,咋控得住?万一他乱要价,或者掺假呢?”
“先试三家。”林晚语气稳,“不放大批量,只给畅销品。卖不完退回来,不亏他。但我们每批包装纸颜色不一样,谁串货,一眼就能看出来。”
陆峥沉默片刻:“人选得查清楚。不能是那种欺客、赖账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林晚点头,“你去打听过,我来谈。规矩立在前头,不怕他翻花样。”
两人推着车往集市走,二赖子默默跟在后面,一声不吭地帮忙抬箱子过泥坑。
到了摊位,林晚刚支好推车,就有顾客围上来要买辣条。她一边称重一边记账,嘴也没停:“张婶!今早有冰棍大嫂没来?”
张婶正在帮邻摊收布兜,听见喊话回过头:“老刘家媳妇?来了,在巷口卖冰水呢。”
林晚眼睛一亮:“她常年在外走动,熟人多,肯吃苦,是个好苗子。”
陆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:“那个穿蓝布衫的?家里两个娃上学,日子紧巴。”
“就她了。”林晚把最后一包辣条递出去,擦了下手,“等会我去聊聊。”
中午前,第一批顾客散了。林晚让陆峥看着摊,自己拎着一小包奶糖去了巷口。
冰棍大嫂正蹲在竹筐边扇蒲扇,看见林晚过来,赶紧站起来:“哎哟,是你啊!听说你这儿零食能赚钱?”
“不止赚钱。”林晚打开糖包,“城里都少见这味儿。我想找几个人代卖,你愿不愿试试?”
大嫂愣住:“我……我能行?”
“你每天出摊,有固定客源。我不收你本钱,先给你十包奶糖、五包辣条,三天后结账。卖不出全退,不让你赔。”
大嫂手抖了一下:“真……真的?那我要是卖得好呢?”
“卖多少分多少。”林晚直说,“三七分,你七我三。但有一点——必须按我说的价卖,不能抬也不能压,更不能拿去换别的东西。”
大嫂瞪大眼:“我七?那你不是亏了?”
“我不怕亏。”林晚笑,“我怕没人信我这路子能走通。你是第一个,要是成了,后面还有一堆人等着。”
大嫂咬了咬嘴唇,猛地点头:“中!我干!”
林晚当场拿出纸笔,写下合作条款,念了一遍。大嫂按了手印,接过货品时手都在颤。
第一家用上了。
下午,林晚又找到跑乡集的货郎。那人姓王,推辆破自行车,车把上挂个木箱,常年在十里八村转悠。
他在供销社门口歇脚,正啃干粮。林晚走过去,开门见山:“王哥,想不想加点新货?”
王货郎抬头打量她:“啥货?”
“辣条、果冻、跳跳糖。”林晚掏出样品,“城里娃娃抢着吃,村里还没见过。你带上几包,走一圈翻倍赚。”
王货郎不信:“你说得神,万一卖不动呢?”
“卖不动退我。”林晚把货放下,“十包起试,不收你一分钱。三天后收账,顺便送新货。但你要答应——不许掺假,不许改价,每批货用不同颜色纸包着,对不上号就算违约。”
王货郎犹豫半天:“……我要是丢了货呢?”
“那是意外,不算你错。”林晚说,“但你要敢仿制、倒卖、私进货,以后永不再供。我男人当过兵,说到做到。”
王货郎看了眼站在远处的陆峥,咽了口唾沫:“……行,我试试。”
第三家是供销社临时工,姓周,四十来岁,平时卖针线肥皂,手脚利索,口碑不错。
林晚请张婶帮忙打听清楚底细,确认他从不短斤少两,也不爱占小便宜,才上门谈。
“周叔,我想在您柜台上摆点零食。”林晚直接说,“您代卖,利润您拿大头。我每天送货,卖不完退,不影响您主生意。”
周叔摇头:“领导不让私设摊点。”
“不挂牌,不占地。”林晚解释,“就放角落一个铁盒,您闲时拿出来卖。顾客问起说是亲戚寄卖,没人追究。”
周叔想了想:“……你要真是诚心,我可以试试。但我有个条件——先试三天,每天五包,看反应。”
“成。”林晚痛快答应。
当天傍晚,三人陆续来摊前确认细节。林晚拿出新做的记录本,一页页登记姓名、地点、首批供货量、结算周期。
陆峥站在一旁,声音冷:“记住,谁要是敢动歪心思,别怪我不讲情面。我家的东西,不是谁都能碰的。”
三人互相看看,没人吭声。
第二天一早,冰棍大嫂第一个来交货款。她满脸喜色:“十包奶糖全卖了!有个老师买了两包当奖品!”
林晚翻开本子记账,给她补了十五包新货。
中午,王货郎骑车回来,木箱里空了一半:“果冻抢手得很!小孩围着要,我都不敢多带。”
林晚点头:“下次加量。但包装纸换了蓝色,记住了?”
“记住了!”王货郎拍胸脯,“绝不对错!”
周叔下午来,带来十八块钱:“五包辣条,三包跳跳糖,全走了。明天能多给点不?”
林晚笑着递上新货:“您这儿位置好,往后优先供。”
太阳偏西,摊位收工。林晚坐在小凳上翻看记录本,一笔一笔写得清楚。陆峥靠在推车边,目光扫过街道人流。
“下一步呢?”他问。
“先把这三条线扎牢。”林晚合上本子,“货要不断,账要准时,信誉立住了,才能扩。”
陆峥点头:“我会盯着。谁要是耍滑,我不饶他。”
林晚抬头看他,风吹起她额前碎发。陆峥伸手,替她拨到耳后。
动作轻,却自然。
林晚低头笑了笑,继续整理账本。
远处,二赖子正蹲在地上擦推车轮子,老赵站在边上,手里拿着一块旧抹布。
林晚站起身,朝他们走过去。
“明天开始,你负责往三个点送货。”她对二赖子说,“早六点出发,按路线走,不准绕道,不准耽搁。送到一个画一道,回来我核对。”
二赖子抬起头,脸上没有嬉笑,只有认真:“我……我能行?”
林晚看着他:“你能。但只有一条路——走正道,别回头。”
二赖子重重点头。
老赵站在旁边,眼眶发红,一句话没说,只是用力拍了拍儿子肩膀。
林晚转身往摊车走,陆峥已在那儿等她。
两人并肩站着,没说话。
记录本摊开在膝上,名字下面画了三条横线,代表三个分销点。
林晚拿起笔,在本子最上方写下四个字:
**分销计划**
笔尖落下,墨迹未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