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里就是最深处了啊。那就是冬木的圣杯吗……该怎么说呢,光是看着就透着一股凶险的气息呢。”
眼前是远超山间地下应有的广阔空间,以及在中央不祥耸立的圣杯真容,凛对此却嗤之以鼻。
这件远坂家参与缔造的圣遗物,亲眼见过它的人,恐怕得追溯到很久以前的先祖辈了。
换作平时,或许凛会为瞥见这足以载入魔术史的伟大功绩而心生感慨,但此刻的凛完全没有这般心境。
“就算远远看着,也能闻到一股浓烈的危险品气味。这东西,难道几百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吗?要是看到这般模样,父亲大人想必也会动手阻止圣杯战争吧。”
“这让我想起了曾经对战过的魔龙伏提庚。明明是白昼却被夜幕笼罩,吞噬光芒的暗影化身。这里的邪恶气息如此强烈,想必是‘此世全部之恶·安哥拉曼纽’的力量增强了。”
继凛之后,从洞穴中现身的是阿尔托莉雅。她与吉尔伽美什死斗留下的伤痕与破损衣物,已凭借强大的自我再生能力修复完毕。她有着比凛高出一头的成熟体格,怀中还抱着一个少女。
“看来终于到最终 boSS战了呢。都这时候了,哪还能慢悠悠地调查。虽然可能会惹先祖们生气,但既然阿尔托莉雅都这么说了,可不能放任那东西不管。阿尔托莉雅,用你的宝具能破坏圣杯吗?”
“若是在全盛状态下自然不在话下,但先前的战斗伤势过重,眼下恐怕难以投入战斗。抱歉,凛。”
“也没办法啊,毕竟对手非同一般。谁能想到, Archer的真实身份竟是人类最古老的英雄王……士郎那家伙,又召唤出了个不得了的从者呢。他本就是以暴君闻名的英灵,难怪会那般气焰嚣张。”
在走出地下洞窟的途中,阿尔托莉雅已向凛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被言峰袭击而昏迷的凛此前并不知晓后续状况,靠着阿尔托莉雅的讲述与对现状的推测,才总算弄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“我与绮礼战斗期间,士郎和吉尔伽美什击退了敌方 Archer。他们回来救了我之后,便直接闯入柳洞寺与你交战,直到现在。
话说回来,一路上也太安静了,实在奇怪。我们只救出了途中倒下的樱,既没见到士郎他们,也没看到绮礼等人,甚至连一个陷阱都没有。”
“前方类似广场的地方留有激烈战斗的痕迹,但并未发现从者的身影。从现场来看,战斗似乎刚结束没多久……或许,发生了我们预料之外的变故。”
两人途中曾经过一个接近圣杯所在终点规模的大厅,那里已是一片宛如怪兽肆虐后的凄惨景象。
显然有从者的力量在此施展,空间破损到难以行走,整个洞窟都濒临崩塌,若没有阿尔托莉雅的力量,根本无法开辟出通往深处的道路。
凛等人并不知晓,幸好吉尔伽美什与 Archer的激斗从现实世界转移到了固有结界中,这才让她们得以顺利通行而未遭遇二人。
就在凛与阿尔托莉雅奋力开拓堵塞道路时,固有结界的解除位置发生偏移,战斗最终在大厅深处的通道中途落幕。
而之后赶到的二人,只看到樱独自一人倒下的景象,不由得面露疑惑。
“这种时候与其盲目行动,不如先找到同伴汇合吧。阿尔托莉雅,从这里能看到什么吗?”
“——!凛,看那边。”
阿尔托莉雅指向洞窟的一角。凛顺着方向望去,只见洞窟内一处凸起的岩台上,躺着一个白色的身影。
“伊莉雅斯菲尔?她怎么会在那种地方……我去救她,阿尔托莉雅。”
话音未落,凛便凭借魔术强化的脚力奔了出去。阿尔托莉雅一手抱着昏迷的樱,另一手为防备突发状况而召唤出圣剑,紧随其后。
伊莉雅斯菲尔——作为小圣杯的她,就那样孤零零地躺在显眼的位置。这般明显的陷阱气息,让阿尔托莉雅提起了十二分警惕,可凛最终却毫无阻碍地抵达了目的地,这让她有种被摆了一道的感觉。
“伊莉雅斯菲尔,你还好吗?有没有受伤?”
阿尔托莉雅警戒着周围,凛则抱起了伊莉雅斯菲尔。
樱依旧昏迷不醒,但伊莉雅斯菲尔似乎只是单纯被安置在这儿,凛轻轻摇晃了她几下,她那白皙的眼睑便微微睁开了。
“嗯……凛……?你、你没事吧……?”
“这话该我问你才对。还好吗?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?”
“被言峰抓住后,他让我闻了奇怪的药……从那以后,我就一直晕乎乎的……对不起,我不太清楚。只隐约听到言峰和一个……像老爷爷一样的人在争吵。”
“老爷爷?难道是脏砚?言峰和他在争吵……?”
争吵的言峰与脏砚。这或许就是预想中的敌人阻挠与拦截完全没有出现的原因。
而作为左右圣杯战争的关键——小圣杯,一个被弃置在洞窟中途,一个被放在高台之上,毫无任何魔术层面的布置。除此之外——
“凛,前面不远处,散落着类似虫子尸体的东西。那是……?”
留守后方警戒四周的阿尔托莉雅开口提醒。
综合各种情况,凛整合了目前所得的信息,对这诡异的局面做出了初步推测。
“我大概明白状况了。原本联手的言峰和脏砚,恐怕内讧了。我们能这么顺利抵达这里,防御体系也如此薄弱,这么一想就说得通了。”
“要是脏砚没事,这里本该爬满恶心的虫子和陷阱才对。现在什么都没有,说明言峰突然偷袭解决了脏砚吧。”
言峰本就背叛了曾为师父的凛的父亲以及凛本人,甚至连圣杯战争裁判官的立场都弃之不顾。他会和脏砚反目,反而比和睦相处更合理。
但问题在于,言峰的目的至今仍不明朗。
从阿尔托莉雅口中得知,十年前最后幸存的御主就是言峰,由此可见他觊觎圣杯是显而易见的。
可他不可能不知道,圣杯早已变成无法正常运作的诅咒聚合体。
凛完全猜不透这位同门师兄在想什么,但她坚信,对方绝对在谋划着什么坏事。
“敌人少了一个,樱和伊莉雅也救出来了。他们自己窝里斗自取灭亡,我们也算是运气好。这么一来,剩下的问题就是——”
“找到士郎他们、解决言峰,还有毁掉那个圣杯。就像凛说的,先和士郎汇合,之后再讨伐敌人,这才是稳妥之举。首先我们——”
“噼啪”一声,传来某物破裂的声响。
凛、阿尔托莉雅,甚至意识还模糊的伊莉雅斯菲尔,都一同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。
只见圣杯正面裂开一个漆黑的洞口,转眼间,剧毒般的污泥便从洞口喷涌而出。
那赤黑色、夹杂着类似人类残骸色调的污泥,迅速扩张体积,形成了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泥沼。
佛教中所说的血池地狱。传说中犯下血债之罪的人会坠入的地方,或许就是这般景象。
洞窟中出现的这片泥沼,充斥着想要毁灭世间一切生命的恶意。
——■■。
——■死。
——去■。
——去死。
——去死!
——去死!!!
那光看着就让人神智被侵蚀的诅咒,让凛的表情紧绷起来。
这并非基于魔术师的知识,而是源于人类的本能,她直觉到那是绝对不能触碰的东西。
在爱因兹贝伦之森见到的黑泥,恐怕只是这诅咒的冰山一角。
“……!请退后,凛。就算是英灵,被那东西触碰也会被侵蚀。若是人类,更是片刻都无法承受。”
“那、那恶心的东西……难道说,那就是‘此世全部之恶·安哥拉曼纽’……?”
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黑泥。凛之所以能强忍着想尖叫逃窜的冲动,是因为她身为魔术师的矜持。她不能露出狼狈的模样,要保持从容与优雅,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恐惧。换做普通人,此刻发疯也不足为奇。
“开玩笑的吧。我预想了各种陷阱,可从没听说会冒出这种东西……!还以为一路顺风顺水是运气好,结果是要在这里被狠狠报复啊。”
“虽然想立刻逃走,但如果那就是圣杯的内部,放任不管也不会停止吧。要是它溢到街上——”
光是想象,凛就不寒而栗。那黑泥从洞窟涌出,无止境侵蚀冬木土地的景象,必将显现出一场比十年前大火还要恐怖的地狱。
她早就预料到,若是脏砚或言峰使用圣杯,这样的未来便在等待。
但如今阿尔托莉雅尚且健在,使用圣杯的条件并未满足——不。如果吉尔伽美什和那个神秘从者,都已经同归于尽了呢。
“要是那种情况,那就彻底完蛋了……但那样的话,言峰也没必要偷偷摸摸躲起来了。这么说,他还在和卫宫同学战斗……?”
“阿尔托莉雅,‘约束胜利之剑’还不能使用吗?”
“非常抱歉。吉尔伽美什的宝具中,似乎包含了许多阻碍恢复的诅咒。我现在只恢复到能行动的程度,可惜再进一步便……若是可以,我本想把黑泥连带圣杯一同摧毁。”
“果然还是不行吗。那个金光闪闪的家伙,对女孩子就不能手下留情一点……!”
凛咂了下舌。若是阿尔托莉雅的宝具能用,抵达这里的瞬间胜负就已分晓。
但阿尔托莉雅的存在本就是意料之外。
原本打算独自闯入此地的凛,早已做好了靠自己了结一切的准备,带上了十年间积攒的全部秘藏宝石。
可即便能设法对付那些黑泥,她的火力也不足以摧毁圣杯。能打破这僵局的,只有——
“士郎!?”
正当凛抱着孤注一掷的想法,四处张望有没有可用之物时,洞窟的另一侧,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进来。受林立的岩台遮挡,那个位置恰好只有凛能看见。
一直警戒着周围的阿尔托莉雅,惊讶地回头看向凛。她方才还紧绷的脸上,此刻浮现出希望的神色。
“……!士郎他在这里吗!?”
“嗯,在那边。虽然看得不太清楚,但他好像在和言峰战斗。阿尔托莉雅,现在立刻去帮士郎……”
凛正要前倾身子冲出去,洞窟突然剧烈震动起来。
轰隆一声,传来某物碎裂的巨响。
凛回头望去,只见前方仅二十米左右的岩柱正在崩塌。
不知何时此地已侵蚀到那般地步,岩柱根部缠绕着黑泥。
从洞口源源不断涌出的黑泥,先汇成水池,接着流淌成河,肆无忌惮地污染着洞窟各处。
不仅如此,蔓延的诅咒之河中,还无数次扭曲着伸出触手般的黑影。仔细看去,那些黑影的顶端,竟呈现出宛如尸体般的人类手臂形状。
那黑泥河、那些手臂,显然带着明确的指向性,正朝着凛等人所在的岩台逼近。仿佛在渴求着什么而伸出的漆黑手臂,活脱脱一副劣质恐怖片的场景。
“糟了……就稍微分神一下,怎么变成这样了!伊莉雅斯菲尔,情况有点不妙哦。能站起来吗?能跑吗?”
“呜、嗯……对不起,凛……。头还是晕乎乎的……站起来,好像有点、做不到……”
面对诅咒之河逼近的恐怖景象,伊莉雅斯菲尔的脸色变得惨白。少女拼命想要站起身,却因身体无力而摔倒在地,阿尔托莉雅连忙伸手扶住了她。
就在这一瞬间。仿佛找准了这一丝破绽,黑泥中生出的诅咒手臂突然伸长,如触手般朝岩台袭来。那蛇一般扭动的手臂迅速伸向伊莉雅斯菲尔,想要扼住她纤细的脖颈——!
“住手(Aufh?ren),碎裂吧!”
千钧一发之际,凛的魔术骤然闪现。
她判断普通宝石威力不足,掷出的红色宝石在触手中心爆裂,将其炸得粉碎。
碎裂的黑色手臂啪嗒一声落在地上,最终回归到原本的诅咒黑泥中。
但仿佛在嘲笑这微不足道的抵抗,河中又涌出无数条手臂。
本应远在洞口的黑泥喷涌处,此刻蔓延的地狱已触及到凛等人所在岩台的根部。
再这样愣下去,不出五分钟,她们恐怕也要被那些手臂拖入黑泥之中。
“太快了……!它们盯上伊莉雅,说明这些家伙不想放过圣杯的容器啊。”
看着不断蔓延的黑色河流,凛的脸颊渗出冷汗。她预想过脏砚、言峰设下的陷阱,或是从者的突袭,却从未想过会遭遇这般如同浸染星辰般的噩梦。
然而,即便几乎要被立刻逃离的焦躁吞噬,凛的大脑仍在高速运转。
对方明确以伊莉雅斯菲尔为目标,说明“此世全部之恶安哥拉曼纽”需要她。这也就意味着,圣杯战争的最终仪式尚未完成,那些黑泥没有小圣杯便无法维持存在。
“原来是这样。那我们还有机会——!阿尔托莉雅,抱歉,麻烦你带着樱和伊莉雅逃到外面去。”
“凛——你要做什么?”
背负着樱、搀扶着伊莉雅的阿尔托莉雅面露惊愕。这种情况下,不让从者打头阵,反而让魔术师留下,根本不是理智的选择。无论凛多么才华横溢,也绝无可能对抗那些黑泥。
“我去帮士郎。虽然不知道 Archer吉尔伽美什在哪里,但他现在是独自一人和言峰战斗。这样下去他赢不了言峰,我不能放任不管。我会救出士郎,顺便把圣杯也毁掉。”
“但樱和伊莉雅正被‘此世全部之恶·安哥拉曼纽’盯着。我一个人根本带不走她们两个。要么救士郎,要么送她们逃走——只能这样分工了。”
“——等一下,凛。”
这时,伊莉雅斯菲尔勉强撑起上半身,开口说道。或许是意识比刚才清醒了些,她红色的眼眸中透着坚定的意志。
她伸手触碰自己的衣服,低声念诵着什么。紫色衬衫的下半部分随即绽放光芒,脱离衣物后变形为另一件物品。
代价是一半衣服消失,露出里面的白色内搭,显得有些单薄寒冷,但伊莉雅斯菲尔的正上方,一只小鸟正精神抖擞地振翅飞翔。
“这是……像之前那个一样的使魔吗?”
“是藏在衣服里的应急道具,虽然不算太强。我已经设定好让它听从你的指示,不介意的话就用吧。现在的我,也只能做到这些了。”
“凛,拜托你照顾好士郎。要是没能平安把他带回来,我可不会原谅你哦。”
“谢谢你,伊莉雅斯菲尔。既然这样,我就却之不恭了。我会揪着士郎的后颈把他带回来,你就安心等着吧。”
“——好了,看来没时间说废话了。阿尔托莉雅,抱歉,这两个人就交给你了。”
“明白。祝你武运昌隆,御主。”
明明与凛的契约早已失效,但在阿尔托莉雅心中,或许仍将她视作主人。她轻轻点头,抱起两人纵身一跃,从崖壁疾驰而下。
或许是“此世全部之·恶安哥拉曼纽”肆虐的影响,洞窟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,岩块不断砸向阿尔托莉雅。
但从者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,不仅未被岩块碰到,甚至借机一脚踢向阻拦的黑泥,顺利离开了战场。
“——那么。”
目送三人离开后,凛环顾洞窟四周。
岩台已被黑色手臂团团围住,水位还在不断上涨的诅咒之河,不出两分钟就会将她所在的地方彻底吞没。
面对这支堪比自然灾害的恐怖大军,凛能依靠的,唯有她自己,以及那只在空中飞舞的小型钢铁飞鸟。
“终于到最终决战了呢。救出士郎,打飞言峰,再把这些黑泥和圣杯全都毁掉。都被折腾到这份上了,总得好好回敬他们一下,不是吗!”
远坂啪地拍了下脸颊给自己打气。那双燃着斗志的眼眸,即便身处绝境也毫无半分畏惧。说实话,她的伤势还未完全痊愈,每动一下腹部就传来阵阵钝痛,但这点程度,根本不可能拦住凛。
凛从怀中取出的,是积攒了十年魔力的秘藏黄玉。这颗足以将整栋房子乃至坦克都炸飞的超强火力宝石被她猛地掷出,在黑泥中炸开一条通路,凛随即全速狂奔起来!
“灰归灰(Ein K?rper),尘归尘(ist ein K?rper)——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