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明蕙的手还碰着那幅画，手指发烫，脑袋一晕，腿一软就往后倒。谢珩马上伸手扶住她，一把将她拉进怀里。她的头靠在他胸口，喘得厉害。
墙上的计时器闪着红光，数字停在00:03。
不动了。
“为什么不炸？”她声音发抖。
谢珩低头看她，脸色紧绷，“还没到时间。”
话刚说完，箱子里的数字突然跳了一下——00:04。
然后开始往上涨。
00:05、00:06……
倒计时反着走。
薛明蕙愣住了，脑子一片空白。她什么都没做，也没咳血，可《十世书》就躺在她脚边，封面朝上，上面原本暗沉的纹路正泛着金光。
她低头看自己的手，又看向谢珩。
他手腕上有牙印，一圈红痕还在渗血。她想起来了——是她咬的。门关上的那一刻，她抓起他的手，狠狠咬下去，让血滴在书上。
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，只是觉得必须这么做。
谢珩的血混着她之前留下的血迹，顺着书页流进去，像找到了归处。
这时，书慢慢浮起来，离地三寸，一道道纹路亮起，最后连成完整的图案。不是她见过的《璇玑图》，但有点像，线条更密，像是重新画过。
光芒照向炸弹，盖住了屏幕。
谢珩喘了口气，按住伤口，脸色发白，“你疯了？”
“我没别的办法。”她靠着他说，声音很小，“再晚一秒，我们都得死。”
他没说话，只看着她。她眼睛很亮，嘴唇发白，整个人摇摇欲坠。
突然，门被撞开。
一声巨响，铁门变形，一个人冲了进来。冷十三站在门口，黑衣沾灰，左眼的眼罩掉了，露出完整的脸。
还有脸上的涂鸦。
薛明蕙看清了——是只王八，歪歪扭扭画在皮肤上，颜色已经长进肉里，洗不掉。
她猛地抬头看他。
冷十三没躲，也没说话。他走进来，脚步稳，扫了一眼空中的书和倒退的计时器，最后看向谢珩。
“不愧是少主。”他开口，声音冷，“连血纹都能共鸣。”
谢珩盯着他，“你是谁？”
“成国公府母族的人。”他站定，“当年你娘把我带出宫，让我护你活下来。我一直都在。”
薛明蕙脑子一震。
她想起来了——谢珩小时候总偷偷去后山，说要找“画画的哥哥”；发烧说胡话时喊过“王八别走”；书房里藏着一盒彩色石笔，从不让别人碰。
原来都是他。
她张嘴想问，外面却传来动静。
不是爆炸声。
是城市变了。
所有灯先灭，又一起亮。高楼外墙的屏幕同时出现一个图案——狼头叼着残月。路灯变红，交通灯全停在红灯。连居民楼的窗户缝里都透出红光。
整座城像被人控制了。
冷十三抬头看天花板，“他们动手了。”
“谁？”薛明蕙问。
“北狄。”他说，“不用人，用网。他们的术法藏在系统里，只要触发节点，就能操控整座城。”
谢珩扶墙站起来，“这炸弹也是节点？”
“不止。”冷十三指向窗外，“每个发红光的地方都是阵眼。你们刚才激活血纹，等于打开了主阵的钥匙。”
薛明蕙心一沉。
她低头看《十世书》，光还在流动，纹路未散。书浮在空中，轻轻震动。
“所以……我们活下来了，也惹出大事了？”
冷十三没回答。
谢珩一把抓住她的手，“还能停下吗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她老实说，“但我可以试试。”
她伸手去拿书。
谢珩立刻拦她，“不能再用了。刚才那一口血，已经伤到你肺了。你在流血，我闻到了。”
她没否认。
但她甩开他的手，还是把书抱进怀里。
很烫。
比刚才更烫。
后颈的胎记也在烧，一直蔓延到锁骨。她闭了眼，感觉身体里有什么在翻腾，像记忆，又像命运逼她做决定。
她翻开书页。
新的纹路出现了，从边角长出来，爬满纸面。这次不是预知，也不是解谜，而是一种回应——来自外界的召唤。
她忽然明白了。
这不是炸弹。
是信标。
有人故意留下它，就等他们觉醒这一刻。血纹共鸣不是意外，是必须发生的仪式。
“他们在找我们。”她低声说，“早就开始找了。”
谢珩蹲下来，直视她，“那就让他们找。我不怕。”
冷十三走到角落，捡起眼罩，没戴。他靠墙站着，手按在腰间的软剑上。
“我可以切断这里的信号。”他说，“但这栋楼撑不过十分钟。外面的人不会让我们活着出去。”
“那就别出去。”谢珩站起身，走向那幅燃烧河的画，“我们在这里等他们来。”
薛明蕙摇头，“不行。他们确认我们被困，就会启动第二波。这次可能不只是灯，是整个城市的电、水、通讯都会断。”
她抱着书站起来，脚步不稳。
谢珩扶住她，“你想干什么？”
“反向追踪。”她说，“图纹能投到炸弹上，也能投回去。我能顺着这条线，找到源头。”
“你会死。”谢珩声音压低。
“也许。”她看着他，“但你不信我？”
他看了她很久，松开手，从袖子里抽出判官笔，在地上划了一道。
“你往前走一步，我就跟一步。”他说，“你要倒，我接住。”
她点头。
转身面对《十世书》。
双手捧紧，闭上眼。
血从喉咙涌上来，她没咽，任由它从嘴角流出，滴在书中央。血珠滚过新纹路，发出“滋”的一声，像水落热铁。
光一下子变强。
整个密室亮如白昼。
纹路离开书本，升到空中，转一圈后射出一道光，穿透墙壁，指向城市高处某一点。
她睁开眼。
看到了。
在无数红光中，有一个地方始终不动。那里有座建筑，顶部像箭头，周围有九盏灯。
那是天台。
是阵心。
冷十三立刻动身，“我去前面清路。”
“等等。”谢珩叫住他，“你怎么证明你是自己人？”
冷十三停下，回头看他。
抬起右手，在脸上一抹。
一道伤口裂开，血流下，他没擦。血顺着下巴滴到地上。
落地瞬间，血变成一朵梅花形状。
谢珩瞳孔一缩。
“母亲教你的暗记。”他声音变了。
冷十三点头，“她还让我告诉你——别让她白死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出门，身影消失在走廊。
密室只剩两人。
薛明蕙腿一软，跪倒在地。谢珩立刻蹲下抱住她。
“够了。”他说，“剩下的我来。”
她摇头，“还差一点。图纹连上了，但他们还没发现。我们必须现在走，趁他们来不及反应。”
“你现在走不了。”
“那你背我。”
他一愣。
她抬头看他，眼里有光，“你说过跟我走一步是一步。现在，轮到你背我了。”
他没再说话。
站起来，转身，弯腰。
她趴上去，手环住他脖子。他托住她腿，稳稳站起。
《十世书》漂浮在旁边，光还没散。
门外响起警报，越来越近。
谢珩迈步向前。
刚走两步，头顶的灯全灭了。
只有书的光，照亮前方。
冷十三站在楼梯口，手里短刀滴血。
“走快点。”他说，“他们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