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军自青州出发,依照先前谋划,沿官道稳步推进。但见旌旗蔽日,刀枪耀目,数万人马浩浩荡荡,不出数日便过淄州,直抵齐州城下。
早有齐州小吏在城门外等候多时,见大军到来,急忙迎上前来,躬身问道:“来者可是青州兵马统制秦明秦大人?”
秦明勒住战马,盔缨随风微颤,一双虎目打量来人。但见此人身着青衫,头戴吏巾,虽是卑微小吏,倒也神色从容。
“正是本官。”秦明声如洪钟,手按腰间刀柄,“尔是何人?”
小吏双手呈上一封文书,恭声道:“卑职乃齐州通判门下书吏,奉命在此恭候大军。齐州已备好粮草马料,专候秦统制入境歇息。”
秦明微微颔首,接过文书略一扫视,见印信齐全,便开口问道:“多谢通判大人费心。只是不知先前约定的渡河船只,如今停泊何处?我军数万人马,甲胄粮草皆需舟楫运载,若船只不足或迟滞,恐误了行程。”
那书吏闻言,脸上笑容微僵,搓着手道:“秦统制有所不知,齐州境内河道近日水浅,大船难行。府尹大人已下令调集周边所有可用小船,只是这数量上……还需容后再凑。”
秦明眉峰骤蹙,心中那股不安愈发浓重,沉声道:“再凑?我军行程紧急,岂有迁延之理?”
书吏苦笑连连:“大人明鉴,贵府慕容大人不日才告知需用船只,仓促之间,教我等如何筹措?齐州本非水乡,平日里连渔船都寥寥无几。府尹大人连日来愁眉不展,已派出所有衙役下乡征调,就连农户家中的破木筏子都没放过。可眼下能收拢来的,不过百十来艘,实在是强人所难啊。”
一旁花荣见情形棘手,轻声道:“兄长,齐州地处平原,河网本就不密,若水势又浅,大船确实难行。不如分兵两路,一路由陆路沿官道前行,主力则在此设法渡河,如此或可两全。”
秦明沉默片刻,目视远方河道,终是冷哼一声:“传令下去,先锋营即刻扎营,清点现有船只。大军随我前行。”又转向花荣道:“那就劳烦贤弟,带左翼营从大路行走。这一路还需多留意周遭动静,若遇异常即刻传讯。我带着主力在此寻船渡河,你我约定十日后于郓州城外汇合,万不可延误。”
花荣颔首应下,心中暗忖:慕容知府行事如此草率,竟未与齐州妥善协调便贸然出兵,此番行程怕是多有波折。他勒转马头,对身后亲兵朗声道:“传令左翼营随我沿官道进发,沿途加强戒备,遇水搭桥,遇山开路,务必按时抵达郓州!”
“分兵了?这是为何?”阮小二浓眉紧锁,望着手中密报不解道。
阮小七是三人中最为机敏之人,也是识字最多的,仔细看完情报,这才对两位兄长解释道:“齐州知府故意弄些破船小船搪塞,青州军无法尽数渡河,秦明和花荣这才分兵两路。依小弟看,那齐州知府早对慕容彦达心怀不满,故意在船只上做了手脚。青州军尚未抵达梁山,便已先折了锐气,真是天助我也!”
阮小五闻言,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狞笑:“管他什么缘由,只要他们自乱阵脚,咱们就有机可乘!大哥,咱们是不是该派人去河道那边瞧瞧动静?若是能再给他们添点堵,让他们渡河更难,岂不美哉?”
阮小二手中船桨在岸边的泥地上划出深深一道痕迹,沉声道:“不可轻动。军师早有吩咐,让咱们按兵不动,只待敌军进入咱们的地盘,再行定夺。眼下青州军分兵,前路未卜,咱们只需看好这里,莫让他们轻易渡过便是。至于齐州那边,想必自有他们的计较,咱们静观其变即可。”
三人自讲武堂学习多日,早已不是昔日莽撞渔夫,深知为将者不可不听号令、肆意妄为,当下按下性子,静候秦明主力到来。至于分出的花荣一部,想来山寨自有应对。
闻焕章此时也放下情报,不禁感叹:“战事一起,才知风云变化无常。先是陆,后是水,如今半陆半水,这战局变幻莫测,咱们算来算去,终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。”
萧嘉穗笑道:“自古未有十全十美的战局,能因时制宜、随机应变者,方为良将。慕容彦达急于求成,既未统筹粮草舟楫,又未安抚属吏之心,齐州拖延船只,实乃其咎由自取。如今青州军分兵,一前一后,头尾不能相顾,正是我军破敌之机。只是花荣智勇双全,若让其陆路从容进兵,与秦明主力汇合,终是心腹大患。依我之见,当遣一军袭扰花荣后路,使其首尾不能相顾,再于河道设伏,待秦明半渡而击,必能一举破敌。”
赵复闻言颔首,目光投向墙上悬挂的地图,指尖在梁山与郓州之间缓缓划过:“萧先生所言极是。花荣所部虽为偏师,却皆是精锐,若不加以牵制,恐生变数。可令林教头、唐斌二位头领,率领骑兵千户,绕道至花荣必经之路设伏,不求全歼,但务必迟滞其行程。至于秦明主力……”他话锋一转,眼中闪过一丝厉色,“就按原计划,让阮氏三雄将他们尽数剿灭在这济水河中!”
却说花荣带领左翼营日夜兼程沿官道向西疾行。自齐州后并无大州供给,军中粮草渐显拮据,士卒们面带倦色,行军速度不由得慢了下来。花荣看在眼里,心中焦急,却也只能下令加快脚步,盼早日抵达郓州与秦明汇合。
这日傍晚,大军行至一处山谷。但见两侧山势陡峭,林木茂密,中间一条窄路仅容两骑并行。花荣心中警铃大作,勒住马缰,沉声对左右道:“此处地势险要,恐有埋伏,传令下去,全军戒备,稳步通过!”
话音刚落,只听一声梆子响彻山谷,两侧山上顿时滚石檑木齐下,箭如飞蝗般射来。青州兵猝不及防,阵脚大乱,死伤无数。
花荣怒喝一声,弯弓搭箭,一箭射落一名正在指挥的头目,随即高声道:“莫慌!结阵御敌!”
话音未落,只听一声雷霆般的怒喝自山坡上传来:“我乃豹子头林冲是也!前方小将,还不束手就擒!”但见一将身披铁甲,手持丈八蛇矛,立于高处,威风凛凛,正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豹子头林冲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