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间空地上弥漫着尘土与血腥混合的气息,巨大的独角铁犀瘫软在地,口鼻溢血,庞大的身躯微微抽搐,生命的气息正飞速流逝。大黑矗立在它身旁,如同浴血归来的战神,剧烈地喘息着,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起风箱般的声响。它肩胛处那道被独角撕裂的伤口再次崩开,深红色的肌肉翻卷,鲜血顺着油亮的黑色皮毛不断滴落,在它脚下汇聚成一小滩暗红。左前掌也在微微颤抖,那是硬撼铁犀和最后锁喉发力留下的代价。
“熊哥!”李玄真第一个冲了过来,脸上写满了关切,声音都有些发紧,“伤得重不重?快让我看看!”
王铁柱也紧跟着跑近,看着大黑身上那狰狞的伤口和流淌的鲜血,憨厚的脸上满是心疼和担忧:“大黑…流了好多血…疼不疼?”他手足无措地围着大黑转,想帮忙又不知从何下手。
二哈犹豫再三,终究还是克服了恐惧,小心翼翼地凑近了几步,尾巴夹着,但狗鼻子却使劲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,喉咙里发出“呜呜”的低鸣,像是在表达关心。
大黑缓缓转过头,赤红的眼睛看向两人一狗,疲惫中带着一丝胜利后的得意。它抬起没怎么受伤的右掌,笨拙地指了指地上已经咽气的铁犀,又指了指自己张开的嘴巴,喉咙里发出一声虚弱却异常清晰的低吼:“吼…(肉…双倍…)”
那意思再明白不过:老子打赢了,肉呢?说好的双倍!
李玄真看着大黑那副“老子拼了命,肉必须管够”的执着表情,又是心疼又是好笑,连忙点头如捣蒜:“有有有!双倍!管饱!熊哥你放心,铁柱的手艺包你满意!”他转头对王铁柱喊道:“铁柱!快!先给熊哥处理伤口止血!我去摘果子!”
“好嘞!狗蛋哥!”王铁柱立刻应声,脸上的担忧瞬间被一种“终于能帮上忙”的使命感取代。他麻利地解下背上的包袱,翻找起来。里面除了简单的衣物干粮,还有李玄真在黑水城时塞给他的一个小布包,里面是几种常见的止血、消炎草药粉末,以及一小卷干净的粗布绷带——这是李玄真在黑水城厮混多年养成的习惯,出门在外,伤药必备。
“大黑,你…你别动啊,我给你上药,可能有点疼…”王铁柱拿着药粉和绷带,小心翼翼地靠近大黑受伤的肩膀。那伤口深可见肉,皮肉外翻,还在汩汩冒血,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。
大黑似乎听懂了“疼”字,巨大的脑袋微微点了点,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噜,像是在说“知道了”。它庞大的身躯缓缓侧了侧,将受伤的肩膀尽量放低,方便王铁柱操作。
王铁柱深吸一口气,鼓起勇气,将止血药粉均匀地撒在狰狞的伤口上。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,大黑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,肌肉瞬间绷紧,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:“呜…”
“忍一忍!大黑!马上就好!”王铁柱手很稳,动作尽可能轻柔,快速地将药粉覆盖住整个创面。深红色的血液很快浸透了药粉,但涌出的速度明显减缓了。他又拿出消炎的药粉,同样仔细地撒了一层。最后,他展开那卷粗布绷带,开始笨拙但认真地缠绕大黑那比他腰还粗的臂膀。绷带很快被鲜血染红,但总算是在伤口上形成了一层保护。
处理完肩膀,王铁柱又检查了一下大黑微微颤抖的左前掌。掌心和爪垫有几处明显的擦伤和淤肿,是被铁犀坚硬角质层反震的。他同样细心地撒上药粉,用剩下的绷带简单包裹了一下。
“好了,大黑,先这样…等会儿再给你找点好的草药敷上。”王铁柱抹了把额头的汗,看着自己的“作品”,虽然简陋,但总算止住了血。
大黑低头看了看被包扎起来的肩膀和爪子,又抬头看了看累得满头大汗的王铁柱,赤红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温和。它伸出巨大的右掌,极其小心地、用爪尖轻轻碰了碰王铁柱的胳膊,喉咙里发出一个低沉但柔和的音节:“吼…(谢…)”
王铁柱愣了一下,随即憨厚地笑了:“嘿嘿,不客气!大黑你真厉害!”
另一边,李玄真已经快步走到了那株青灵藤前。几颗龙眼大小、通体青翠欲滴的果实挂在藤蔓顶端,在穿过林叶的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,浓郁的草木清香沁人心脾。他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割下藤蔓,将三颗已经完全成熟的青灵果摘下,用一块干净的软布包好。
他走回篝火旁,王铁柱已经开始忙碌起来。他正用那把锋利的柴刀,费力地切割着铁犀后腿上相对最嫩的一块肉。铁犀的皮甲极其坚韧,即使是死物,王铁柱也切割得颇为吃力,额头上又冒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“铁柱,辛苦了!”李玄真将一颗青灵果递给王铁柱,“来,先把这个吃了,好东西,能淬炼体魄,稳固根基。”
王铁柱接过那枚散发着清香的翠绿果实,入手温润如玉,好奇地看了看:“狗蛋哥,这果子…直接吃?”
“对,直接吃,小心点核。”李玄真自己也拿起一颗,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下。果肉入口即化,化作一股温润清甜的汁液滑入腹中。紧接着,一股温和却沛然的生机之力从腹中升腾而起,迅速流遍四肢百骸!这股力量并不狂暴,如同春日细雨,无声无息地滋养着他的血肉筋骨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,之前与夜影枭搏杀留下的暗伤,以及强行催动《混元功》逃亡、与大黑周旋时积累的细微损伤,在这股生机的冲刷下,正快速地被修复、弥合。更让他惊喜的是,这股力量还在潜移默化地强化着他的肉身,皮肤微微发热,骨骼似乎都发出细微的轻鸣,变得更加坚韧,经脉也仿佛被拓宽了一丝,灵力运转更加圆融顺畅。这效果,比预想的还要好!
王铁柱见李狗蛋吃了,也学着咬了一口。瞬间,他眼睛瞪得溜圆:“唔!好甜!好舒服!”一股暖流在他体内散开,他常年劳作积累的腰背酸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,浑身充满了力气,连切割铁犀肉的动作都变得麻利了几分。
李玄真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生机,看着王铁柱精神焕发的样子,满意地点点头。他拿着最后一颗青灵果,走到趴伏着休息的大黑面前。
“熊哥,张嘴,好东西,尝尝?”李玄真晃了晃手中的青灵果。
大黑巨大的鼻子抽动了一下,闻到了那浓郁的草木清香。它赤红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好奇,但更多的是对未知食物的警惕。它看了看李玄真,又看了看那颗小小的果子,似乎在权衡这玩意儿有没有烤肉香。
“吼?(啥?)”大黑低吼一声,带着疑问。
“补身体的!吃了伤口好得快!”李玄真努力用意念传递着“疗伤”、“恢复”的意思,同时比划了一下大黑包扎着的肩膀。
大黑似乎明白了“伤口好得快”的意思,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张开了血盆大口。李玄真小心翼翼地将青灵果丢进它嘴里。
大黑巨大的舌头一卷,将果子吞了下去。它砸吧砸吧嘴,赤红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,似乎在品味,随即流露出一丝“就这?”的嫌弃。对它而言,这蕴含生机的灵果味道寡淡,远不如烤肉的油脂香气来得实在。它甩了甩巨大的脑袋,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咕噜,目光再次热切地投向正在篝火旁忙碌的王铁柱——以及那块正在被切割的、散发着新鲜血腥气的铁犀肉。
李玄真看着大黑那副“灵果不如肉”的表情,哭笑不得:“熊哥,你这口味…还真是专一啊!”
这时,王铁柱已经将一大块上好的铁犀后腿肉切割下来,用树枝串好。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盐罐和一个小布包,里面是几种在森林里新采集的、气味芬芳的野生香料,被他小心地研磨成了粉末。他先是均匀地在肉块上抹了一层薄盐,然后仔细地撒上那些香料粉末。
篝火已经重新燃旺,王铁柱将串好的肉架在火上。肥美的犀牛肉在火焰的舔舐下,立刻发出“滋滋”的悦耳声响,金黄色的油脂开始渗出,滴落在火堆里,激起更旺的火苗和浓郁的肉香。那混合了盐和野生香料的独特香气,如同无形的钩子,瞬间抓住了大黑全部的注意力!
它庞大的身躯猛地坐直,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在火焰中翻滚、逐渐变得金黄焦香的肉块,巨大的鼻孔疯狂翕动,贪婪地吸吮着空气中弥漫的、令它魂牵梦绕的香气。口水如同决堤的洪水,从它嘴角汹涌而出,在地上迅速汇成一小滩。它喉咙里发出急不可耐的、如同闷雷般的低吼:“吼!吼!(快!香!)”
“别急别急!大黑!火候到了才好吃!”王铁柱一边小心地翻动着肉串,一边安抚道。他拿起一把用大树叶临时做成的扇子,轻轻扇动着火苗,让热量更加均匀。油脂滴落的声音和肉香越发浓郁。
李玄真也没闲着。他走到铁犀庞大的尸体旁,目光扫过那身厚重的角质层和那根闪烁着寒光的独角。“好东西啊!”他眼睛一亮。这身皮甲,防御力惊人,虽然被大黑拍裂了不少地方,但主体部分依旧完好,若是能请炼器师处理,绝对是制作防御内甲的上好材料!那根独角更是了不得,锋锐无匹,蕴含着一丝金铁之气,是炼制攻击法器的绝佳主材!
他立刻动手,用匕首配合着灵力,小心翼翼地开始剥离铁犀身上相对完好的大块皮甲。这活儿极其耗费力气和灵力,铁犀的皮甲坚韧异常,连接处的筋膜也强韧无比。李玄真忙活了小半个时辰,累得满头大汗,才堪堪剥下两大块相对完整的、桌面大小的皮甲,以及那根近半丈长的独角。他将这些收获卷好,用坚韧的藤蔓捆扎结实,准备带走。
当他抱着战利品回到篝火旁时,烤肉已经接近尾声。那块巨大的犀牛肉被烤得通体金黄,油脂在表面欢快地跳跃,发出诱人的“滋滋”声,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野生香料的芬芳,几乎弥漫了整个林间空地。王铁柱正用匕首在肉块上划开几道口子,让里面的肉也能均匀受热。
大黑早已急不可耐,庞大的身躯焦躁地挪动着,巨大的熊掌不停地拍打着地面,发出“咚咚”的闷响,口水在地上积了更大一滩,喉咙里的低吼声就没停过。
“好了!大黑!这块是你的!最大最好的!”王铁柱终于将最大的一串烤肉从火上取下。那肉块足有脸盆大小,热气腾腾,油脂四溢,香气扑鼻。他铆足了力气,才将这沉甸甸的“双倍报酬”奋力抛向大黑。
大黑巨大的右掌闪电般探出,精准地接住了这块对它而言也分量十足的烤肉!它甚至等不及肉块稍凉,迫不及待地张开血盆大口,狠狠咬了下去!
“咔嚓!”焦脆的外皮被咬开。
“唔——!!!”
一声满足到极致的、如同闷雷般的低吼从大黑喉咙深处爆发出来!它赤红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,里面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幸福和陶醉!滚烫的肉汁混合着油脂在它口中爆开,盐的咸鲜恰到好处地衬托出犀牛肉本身的醇厚,而那些野生香料更是赋予了烤肉一种独特的、层次丰富的森林气息,完美地掩盖了妖兽肉可能存在的腥膻,只留下满口浓香!这味道,比之前的蜂蜜烤肉更胜一筹!双倍报酬,果然没有白等!
大黑彻底沉浸在美食的海洋中,巨大的头颅疯狂点动,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“嗷呜~嗷呜~”声,庞大的身躯因为满足而微微摇晃。它甚至顾不上肩膀的疼痛,两只熊掌捧着那块巨大的烤肉,狼吞虎咽起来,吃得汁水四溅,酣畅淋漓!
李玄真和王铁柱也各自分到了一块烤好的犀牛肉。虽然没有大黑那块巨大,但也分量十足,烤得外焦里嫩,香气扑鼻。两人围坐在篝火旁,就着随身带的干粮,大口吃肉。
李玄真咬了一口,眼睛顿时一亮:“铁柱!你这手艺…绝了!这香料配得真好!”这犀牛肉本就比普通野兽肉更加紧实有嚼劲,蕴含一丝微弱的灵力,在王铁柱的巧手烤制下,外皮焦香酥脆,内里却鲜嫩多汁,香料的味道完美融入其中,形成了一种独特而诱人的风味。
王铁柱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,憨厚地笑了笑:“嘿嘿,狗蛋哥你喜欢就好。我就是在林子里瞎找的几种草叶子,闻着挺香,就试试…”
两人一边吃着烤肉,一边看着旁边大黑那风卷残云般的吃相。那头庞大的黑熊,此刻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,抱着烤肉啃得忘乎所以,巨大的满足感几乎要从它身上溢出来。
李玄真心中感慨。这一战虽然凶险,但收获巨大。青灵果淬炼了体魄,稳固了根基;铁犀的皮甲和独角是难得的炼器材料;更重要的是,通过这次并肩作战和事后的“犒劳”,他与大黑之间的关系,似乎又拉近了一大步。这头强大的三阶熊妖,不再是那个需要靠烤肉“外交”维系的“大哥”,更像是…一个可以托付后背的、有点贪吃的强力伙伴?
他咽下嘴里的肉,看着大黑肩膀上那被鲜血浸透的绷带,又看了看它那副沉浸在美食中的满足模样,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他站起身,走到大黑身边。
大黑正埋头苦干,察觉到李玄真靠近,抬起沾满油渍的巨大头颅,赤红的眼睛里还带着美食带来的愉悦,疑惑地看着他:“吼?(干啥?)”
李玄真伸出手,极其小心地、避开了伤口,轻轻拍了拍大黑那肌肉虬结、覆盖着厚实皮毛的臂膀。他能感受到掌心下那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血肉,以及那份沉甸甸的可靠。
“熊哥,”李玄真看着大黑的眼睛,语气认真,“牛逼!以后打架,就靠你了!”
大黑似乎听懂了“牛逼”和“打架靠你”的意思。它巨大的头颅微微昂起,赤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和傲然。它用没受伤的右掌,笨拙地拍了拍自己厚实的胸膛,发出一声低沉却充满自信的咆哮:
“吼!(小意思!)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