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古战场残影带来的精神冲击与震撼尚未完全从心头散去,李玄真一行人更加谨慎地在茫茫戈壁中跋涉。二哈的预警依旧是他们避开天然陷阱的保障,但每个人都清楚,在这片汇聚了各方势力的死亡之地,最危险的往往并非环境,而是人心。
果然,在残影消失后约莫行进了半个时辰,一直处于高度警戒状态的二哈突然再次停步。但这一次,它没有望向地面或远方,而是竖起耳朵,鼻翼剧烈抽动,朝着左前方的地平线发出了几声短促而尖锐的吠叫!
“汪汪!嗷呜——!”
这叫声与之前示警地煞陷阱时不同,少了几分对自然危险的恐惧,多了几分对同类的警惕和威胁意味。
“有人!”李玄真瞬间明悟,低喝一声,队伍立刻停下脚步,借助一处风化的岩丘作为掩体,凝神望去。
只见左前方约百丈之外,三道身影正从一片隆起的沙垄后转出,同样在戈壁中艰难前行。对方显然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现了他们这支奇特的组合——毕竟,一头近两人高的巨熊在戈壁中实在太过显眼。
那三人皆是修士,统一的月白色道袍,衣袂在煞风中猎猎作响,道袍的袖口和衣领处绣着淡蓝色的云纹,象征着他们的宗门身份。两名年纪稍轻的修士修为在筑基后期,神色警惕,目光锐利地扫视过来。为首者是一名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青年,面容倨傲,眼神中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,其周身隐隐散发出的灵力波动,赫然也是一位金丹初期修士!
双方距离迅速拉近,在这毫无遮蔽的戈壁上,彼此都无所遁形。
那三名修士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体型庞硕、妖气蒸腾的大黑身上,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不易察觉的贪婪(三阶巅峰的妖兽坐骑或战宠,可是相当罕见和珍贵的)。随即,他们的注意力才转向站在大黑身前,看似为首的青衫年轻人——李玄真。
当感知到李玄真那同样属于金丹期,却显得异常混浊、驳杂,完全无法判断具体属性的古怪灵力波动时,那为首青年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,倨傲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和疑虑。一个灵力如此古怪的金丹散修(从其衣着和没有宗门标识判断),带着一个炼气期的累赘、一条看起来不怎么样的狗,和一头强大的熊妖,这组合实在太过诡异和……不协调。尤其那熊妖,看似驯服,但野性未泯,绝非寻常御兽手段所能驾驭。
双方在相距三十丈左右的距离不约而同地停下,这是一个在陌生环境下遭遇时,彼此都觉得相对安全的距离。狂风卷着沙粒从双方之间呼啸而过,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和紧张。
那名为首的天澜宗金丹青年率先打破沉默,他下巴微抬,声音带着一股宗门弟子特有的、仿佛理所当然的优越感和命令口吻:“你们是何人?为何会在此地?”
李玄真还没回话,他身后的王铁柱被对方那审视犯人般的目光和语气弄得有些紧张,下意识地往大黑身后缩了缩。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更加深了对方的某种判断——认为他们这支队伍实力不济,心生怯意。
李玄真倒是面色平静,甚至还习惯性地想摸摸鼻子,但想到这戈壁风沙太大便作罢了。他打量着对方,尤其是那青年身上质地精良、显然有不错防护作用的法袍,以及其腰间悬挂的玉佩和背后剑匣中隐隐透出的灵光,心中暗道:“啧,大宗门子弟,果然‘豪’气逼人。”
见李玄真没有立刻回答,反而在用一种近乎评头论足的目光打量自己,那天澜宗青年脸上闪过一丝不悦,语气变得更加冷硬:“此地已由我‘天澜宗’划定为先行探查区域,闲杂人等,速速退去!以免自误!”
这话说得极其霸道,仿佛这葬神戈壁是他家后院一般。
李玄真闻言,终于笑了,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,反而带着一丝戏谑和嘲讽。他挑了挑眉,声音不大,却在煞风中断断续续地清晰地传了过去:“哦?天澜宗?好大的名头。不过……这戈壁是你家开的?写你名了?还是说,你们宗门已经阔气到能把这么大一片地圈起来了?”
“你!”那青年没想到一个灵力古怪的散修竟敢如此顶撞他,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“放肆!区区散修,也敢质疑我天澜宗法旨?此地异象频生,凶险异常,非你等散修杂流所能窥探!识相的立刻滚蛋,否则,休怪我等行使宗门职权,‘清障’于此!”
他身后的两名筑基弟子也立刻上前一步,手按在了各自法器之上,眼神不善地锁定李玄真,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。他们显然习惯了依仗宗门威势,对于散修和小派修士向来轻视。
“清障?”李玄真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了下去,“好一个‘清障’。是把人清了,方便你们自己探宝吧?说得倒是冠冕堂皇。”
他算是看明白了,这些宗门子弟仗着出身和实力,想要独占这片可能出现遗迹的区域,驱逐一切潜在的竞争者。所谓的“封锁”、“清障”,不过是巧取豪夺的借口罢了。
“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!”天澜宗青年眼中寒光一闪,金丹初期的灵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,试图凭借修为压制李玄真,“最后警告一次,立刻,转身,离开!”
强大的灵压扑面而来,带着一股水属性的绵密与压迫感。王铁柱脸色一白,几乎喘不过气。大黑感受到敌意,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,厚重的土黄色妖力弥漫开来,替王铁柱挡住了大部分压力,熊眼怒瞪着对方。
李玄真却站在原地,身形纹丝未动。对方那金丹初期的灵压落在他身上,仿佛泥牛入海,只是让他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微微拂动了一下。他体内的琉璃金丹微微一转,便将那外来压力化解于无形。
“嗯?”天澜宗青年轻咦一声,眼中闪过一丝诧异。对方竟然如此轻易地扛住了他的灵压?这散修果然有古怪!
“警告我?”李玄真缓缓上前一步,与那青年隔空对峙,眼神锐利如刀,“我也给你们一个警告:这戈壁无边无际,不是什么人的私产。想找宝贝,各凭本事。想仗势欺人……”
他顿了顿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目光扫过对方三人,最后定格在那金丹青年脸上。
“……也得看看你们踢不踢得动,我这块铁板!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李玄真体内那混元磅礴的灵力亦不再掩饰,虽然属性古怪驳杂,却厚重凝实,丝毫不逊于对方,甚至隐隐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与狂野之意!与此同时,大黑猛地人立而起,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,狂暴的妖力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,卷起漫天沙尘!
剑拔弩张!冲突一触即发!
那天澜宗青年脸色变得极其难看,他没想到对方如此强硬,而且实力似乎远超预估。那头熊妖散发出的气息,竟让他都感到一丝心悸。他眼神闪烁,快速权衡着利弊。在此地与一个古怪的金丹散修和一头强大妖**手,即便能胜,恐怕也是惨胜,在这危机四伏的戈壁中绝非明智之举。但宗门颜面和个人威信又让他难以就此退缩。
就在他犹豫之际,李玄真却忽然冷笑一声,竟率先做出了动作。他并非进攻,而是对着大黑和王铁柱一挥手。
“我们走。”
说完,竟真的转身,带着队伍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,似乎懒得再与他们纠缠。大黑放下前掌,低吼着瞪了对方一眼,护着王铁柱跟上。二哈也冲着对方呲了呲牙,然后颠颠地跑在前头带路。
李玄真的果断离去,反而让那天澜宗三人愣住了。他们蓄势待发,却一拳打在了空处,憋得相当难受。
“赵师兄,就…就这么让他们走了?”一名筑基弟子有些不甘地问道。
那赵姓青年望着李玄真一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,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,眼神变幻不定。他紧握着拳头,最终还是没有下令追击。
“哼,古怪的散修…还有那头畜生…”他咬牙切齿地低语,“暂且记下!探索遗迹要紧,不宜节外生枝。若下次再遇上…定不轻饶!”
他嘴上说得狠,但心中那份轻视却已收起,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浓浓的忌惮。那个青衫散修,给他一种很不好惹的感觉。
而另一边,走出很远之后,王铁柱才心有余悸地小声问:“狗蛋哥,咱们就这么走了?他们那么嚣张…”
李玄真头也没回,淡淡道:“不然呢?跟他们打生打死,然后便宜了躲在暗处的其他人?这鬼地方,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。打架是最后的选择,能吓走最好。”
他顿了顿,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“况且…他们不是要‘封锁’吗?就让他们在前面‘开路’好了。这戈壁里的‘障’,可不止我们这几个‘闲杂人等’。”
他的神识感知远比同阶敏锐,早已隐约察觉到,除了刚才那天澜宗三人,更远处的沙丘之后,似乎还有别的气息在暗中窥探…
这葬神戈壁的浑水,才刚刚开始搅动。与天澜宗的这次遭遇,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端。真正的风暴,还在后方。
队伍继续前行,消失在茫茫风沙之中。而一场围绕上古战场遗迹的明争暗斗,已然拉开了序幕。第三卷的阶段二,于此结束,更加波澜壮阔的探索与争夺,即将上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