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馆的静室里，晨光透过木格窗棂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陈默躺在榻上，闭着眼睛，眉头紧锁，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。林雨坐在一旁，手里攥着手机，屏幕还亮着，显示着刚刚结束的通话——和赵建国的通话。
赵建国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话：“等我消息，不要出门。”然后就挂断了。
等什么消息？等多久？
林雨不知道。她看了一眼陈默，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，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。高烧在持续，毒素在体内肆虐，时间不等人。
她站起身，在狭小的静室里踱步。房间里很简陋，只有一张榻，一张矮桌，两个蒲团。墙上挂着一幅字，写着“静心”二字，墨迹已经有些褪色。这是陈默平时练功冥想的地方，现在成了他们的避难所。
外面传来老街苏醒的声音：店铺开门的吱呀声，早市摊贩的叫卖声，自行车铃铛的清脆响声。这些声音平时让人觉得安心，现在却让她神经紧绷——任何一声异常的响动，都可能意味着追捕者已经找来了。
她走到窗边，掀起窗帘一角，从缝隙里往外看。街道上人来人往，卖豆浆油条的摊位前排起了队，几个老太太提着菜篮子慢悠悠地走过。一切正常。
但越正常，越让她不安。
特别调查科的能力她清楚。要找一个藏起来的人，尤其是带着一个重病患者的人，并不难。只要调取监控，排查车辆，走访居民……迟早会找到这里。
除非，有人帮他们掩盖痕迹。
赵建国能做到吗？他背后的势力又是什么？
这些问题没有答案。她现在能做的，只有等待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陈默的状况越来越糟，开始说胡话，断断续续的，听不清内容，但能听出痛苦。林雨用湿毛巾给他擦汗，但毛巾很快就热了。
她摸了摸他的脉搏，跳得很快，很乱。再这样下去，等不到解药，他就会器官衰竭而死。
“陈默，”她俯下身，在他耳边说，“坚持住，一定要坚持住。”
陈默没有回应，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上午九点，武馆的门被敲响了。
不是前门，是后门。很轻，三下，停顿，再两下。是约定的暗号——赵建国给的。
林雨警惕地走到后门，从猫眼往外看。外面站着一个男人，三十多岁，戴着眼镜，穿着快递员的制服，手里拿着一个纸箱。
“送快递的。”男人说，声音很平静。
林雨没有立刻开门：“寄件人是谁？”
“赵先生。”
她这才打开门。男人闪身进来，迅速关上门，把纸箱放在地上。
“里面有你们需要的东西。”他说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医疗箱，“解药的原料，还有简易的制备工具。赵先生让我告诉你，制备过程需要六小时，期间不能被打扰。这里是安全屋的地址——”他递过来一张纸条，“制备完成后，去那里找他。”
林雨接过纸条，上面写着一个地址：城西，枫林路17号，听雨茶楼。
“那里安全吗？”
“相对安全。”男人说，“赵先生已经打点好了。但你们必须在天黑前离开这里，追查的人最迟下午就会找到这里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男人笑了笑，没有回答。他从纸箱里取出几个瓶瓶罐罐，还有一些仪器：一个小型离心机，一个恒温加热器，几个试管和烧杯。
“这些都是便携设备，操作简单，但效果不错。”他快速说明，“原料在这里，配比和方法在U盘里应该有。我在外面守着，你们尽快开始。”
他说完就走到前厅，拉上门帘，像一尊门神一样站在那里。
林雨打开医疗箱，里面果然有U盘。她把U盘插进自己的笔记本电脑——这是她从安全屋带出来的唯一设备。
屏幕亮起，U盘里只有一个文件：“解药制备手册.pdf”
她打开文件，快速浏览。内容很详细，从原料配比到操作步骤，图文并茂。但越看，她的心越沉——制备过程确实需要六小时，而且中间有几个步骤对环境温度、湿度都有严格要求。武馆的静室条件简陋，很难达标。
更重要的是，需要陈默的血液作为引子——50毫升新鲜血液。
陈默现在的身体状况，再抽50毫升血，可能会直接要了他的命。
但如果不做解药，他也必死无疑。
两难。
她走到榻边，看着陈默。他的脸色已经从潮红转为灰白，嘴唇干裂，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。
没有选择了。
林雨深吸一口气，开始准备。她按照手册的指示，把那些瓶瓶罐罐摆好，检查设备。离心机需要电源，静室里只有一个插座，勉强够用。恒温加热器需要稳定电压，但老房子的电路……
她摇摇头，甩开杂念。现在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。
她戴上手套，拿起采血针。针尖在晨光下闪着寒光。她看了一眼陈默，低声说：“可能会有点疼，忍一忍。”
针尖刺入静脉。陈默的身体颤动了一下，但没醒。暗红色的血液顺着软管流进采血管，50毫升，不多，但对现在的他来说，可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采血完成，林雨迅速止血包扎。陈默的脉搏更弱了。
她不敢耽搁，立刻开始制备。把原料按照比例混合，加入陈默的血液，放入离心机。机器开始运转，发出低沉的嗡鸣声。
第一步骤需要三十分钟。
她坐在矮桌旁，盯着离心机，眼睛都不敢眨。时间从来没有这么慢过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。
外面传来声音，是王胖子回来了。林雨听到前厅的对话：
“你是谁？怎么在我们武馆？”
“送快递的。”
“送快递送到里面来了？我们馆主呢？”
“在休息，不要打扰。”
“你让开，我要进去看看。”
“不行。”
争执声。林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她不能出去解释，一出去就会暴露。但王胖子是陈默的徒弟，忠心耿耿，肯定不会轻易离开。
就在她准备冒险出去时，外面突然安静了。
然后，门帘被掀开，王胖子的脸露了出来。他看到林雨，愣了一下，然后看到榻上的陈默，脸色大变。
“馆主！林队长，这是……”
“嘘。”林雨示意他小声，“陈默中毒了，我在做解药。外面那个人是帮忙的，你别声张。”
王胖子看看陈默，又看看林雨，再看看那些仪器，一脸茫然，但还是点了点头。他退出去，对那个“快递员”说了几句什么，然后守在了前厅门口。
危机暂时解除。
离心机停了。林雨取出样品，进行下一步——恒温加热。她设定好温度，把试管放进加热器。这一步需要两小时，温度必须精确控制在37.2摄氏度，不能有半点偏差。
她坐在那里，守着加热器，像守着生命之火。
上午十一点，外面传来警笛声。
不是一辆，是好几辆，由远及近。林雨的心猛地一跳。她走到窗边，从缝隙里往外看——两辆警车停在老街口，下来几个警察，开始挨家挨户询问。
找来了。
这么快。
“快递员”走进来，脸色严肃：“他们开始排查了。最多半小时，就会查到武馆。”
“解药还要四小时。”林雨说。
“等不了那么久了。”男人看了看表，“我有个办法，但很冒险。”
“说。”
“我开车引开他们，你们继续在这里做解药。但你们只有两小时——两小时后，无论解药做没做完，都必须离开。去听雨茶楼，赵先生在那里等你们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
“我有办法脱身。”男人笑了笑，“赵先生对我有恩，这次就当还债了。”
林雨看着他，想说什么，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。
男人转身出去。几分钟后，林雨听到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，然后是一阵急促的喇叭声，像是故意制造动静。警笛声立刻转向，追着那辆车去了。
街区暂时安静下来。
但只有两小时。
林雨回到加热器旁，盯着温度计。37.2度，稳定。但她知道，这种便携设备很难长时间保持精度，随时可能出问题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下午一点，加热步骤完成。她取出试管，里面的液体已经变成淡金色，泛着微光。下一步是过滤和提纯，需要一小时。
她手很稳，但心里在打鼓。外面的警笛声已经远去，但随时可能回来。王胖子在前厅来回踱步，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
一点四十分，过滤完成。
最后一步：添加催化剂，静置二十分钟，让药效稳定。
这是最关键的一步。催化剂的比例必须精确到毫克，多一分少一分都会让解药变成毒药。
林雨拿起天平，手微微发抖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。粉末倒入试管，淡金色的液体开始变化，颜色逐渐加深，最后变成琥珀色。
完成了。
她看了一眼时间：两点整。
离约定的两小时，还有十分钟。
但解药还需要静置二十分钟，才能达到最佳效果。
是现在给陈默注射不稳定的解药，还是冒险再等二十分钟？
她看向陈默。他的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乎听不见，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。
等不了了。
林雨拿起注射器，抽出琥珀色的液体，走到榻边。
针尖对准静脉。
就在她准备注射时，武馆前门突然被踹开了！
“警察！搜查！”
（第三百九十五章 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