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城深处的工坊里,木屑与铁屑混着汗水落在地上,第一台弩炮的骨架在工匠们的手中慢慢“长”出形状。最棘手的是核心转轴——它要承受弩臂蓄能时的千钧拉力,普通铁料一拉就断。老石匠带着铁匠们把熟铁切成薄片,一层一层叠起来,中间夹上细细的木炭粉,放进炉里反复加热锻打,再扔进冷水里淬火,如此循环二十次,才做出一根泛着冷光的“百炼铁”转轴。“试试!”阿铁咬着牙把转轴装到木架上,四个工匠合力扳动弩臂,转轴稳稳顶住,没出一点裂痕。
滑轮组的麻烦也不小。木匠用硬木雕出的滑轮,转不了几圈就磨坏了;换成青铜轴承,又太滑,容易“打滑”卡不住。最后还是林岩出了主意:在滑轮内侧刻上细密的齿纹,青铜轴上裹一层浸过桐油的兽皮——既耐磨,又能卡住力道。可试拉时,绞盘的绳索还是崩断过三次,最险的一次,断绳抽得木架都晃了晃,差点伤到人。
“记下来!”老石匠抹了把汗,让河纹的徒弟在木板上画下:“绞盘绳用十二股兽筋绞合,浸三遍桐油,拉力够,不易断。”就这样,失败一次就改一次,记录一次,那台像“怪兽”似的弩炮,终于有了能实战的模样——铁木弩臂弯成满月时,木架都在微微发抖,却稳稳撑住了力道。
工坊里忙着造弩炮,政务厅里的星也没闲着。林岩最近总往雷谷跑,说是“要琢磨应对雪眼的技术”,实则是故意把日常治理的权柄交过来。星没辜负这份信任,她把《龙城初律》里模糊的“盗窃罚则”细化:偷粮食的,偷多少还多少,再罚做三天义工;偷铁器的,加倍赔偿,还要关“惩戒屋”。
她还在龙城东边办了“启蒙堂”,让识符号的老人教孩子们认“日、月、田、铁”这些简单的字,用小石子教数数。有次她路过启蒙堂,听见孩子们齐声念着“一、二、三,种粟米;四、五、六,打铁器”,嘴角忍不住往上扬。
部落里的老人们也渐渐服了她——之前沼栖族和溪谷部为了灌溉的水渠吵起来,星没偏帮任何一方,而是带着双方去田埂上量土地,按人口和耕地多少分水量,两边都心服口服。现在族人见了她,不再是客气的“星酋长”,而是带着亲近的“星首领”,连最固执的“敬畏派”长老,也会主动和她商量部落的事。岩山的“文治时代”,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来了。
北方巨木的议事厅里,年轮拿着商队传回的账本,脸色阴沉沉的。岩山的铁器越来越受欢迎,渔歌部落宁愿多花两成贝,也要买岩山的铁犁,巨木的铜器生意差了一大截。“不能让他们这么顺!”他对柔藤说。
很快,岩山的商队就发现不对劲:巨木的“黑金”(煤)价格涨了一倍,以前一块贝能买十斤,现在只能买五斤;收购岩山的陶器时,巨木商人又故意挑刺,说“釉色不均”,压价三成。更阴的是,十几个穿着破烂兽皮的“流民”混进了龙城——他们是年轮派来的细作,白天在市集上打杂,晚上就散播流言。
“星首领是女人,没魄力,巨木都把煤价涨上天了,她也不敢说啥!”“我听说林岩首领‘神力反噬’,快不行了,不然怎么一直不露面?”“巨木找到了新盐源,以后岩山的盐没人要,咱们的贡献点就不值钱了!”
流言像野草似的疯长。有天早上,几个农人堵在政务厅门口,问星“煤价啥时候降”;还有人偷偷把贝藏在家里,不敢再拿去换粮食——他们怕贡献点真的“没用了”。星知道这是年轮的阴谋,却没急着辟谣,只是让执事们多盯着细作的动静,自己则在等一个“好时机”。
那一天终于来了。星让人把弩炮推到北城墙下,召集了全城的族人,连巨木的细作也混在人群里。弩炮的炮槽里躺着一枚磨得光滑的石弹,足有三十斤重,阳光照在上面,泛着冷光。
“最近有人说,岩山怕了巨木,说我守不住家园。”星的声音清亮,传遍城墙上下,“今天我不辩解,让这‘守城钺’(她给弩炮起的名字)说话!”她抬手指向两百步外的山坡——那里用土石砌了一堵模拟敌营的墙,还立了几块一人高的青石。
“放!”随着一声令下,四个工匠扑到绞盘旁,喊着号子转动。绞盘“咯吱咯吱”响得牙酸,弩臂缓缓弯成满月,“咔嗒”一声卡在棘轮里。操作手猛地扳动释放机关——
“嘣——!”
石弹带着刺耳的呼啸冲出炮槽,在空中划了一道低平的弧线,狠狠砸在土石墙上!“轰隆!”土墙瞬间塌了一大片,碎石飞溅,烟尘弥漫了半边天。
城墙上下静了一秒,然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!“太厉害了!这一下能砸穿巨木的寨墙!”“谁再说我们怕了,就让他看看这石弹!”族人们挥舞着手臂,之前因流言产生的疑虑,全被这一弹之威砸得粉碎。
混在人群里的巨木细作,脸都白了,偷偷挤出人群,恨不得立刻飞回巨木报信。星看着欢呼的族人,又看了看身边眼神明亮的林岩,深吸一口气——她知道,这声“弩啸”,不仅震碎了流言,更震醒了那些觊觎岩山的人。接下来,该轮到他们回应巨木的“暗箭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