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日辰时三刻。
茶馆檐角铜铃突然响起。
陆江正瘫在靠窗木椅上打盹,茶盏里的水纹猛地翻涌,溅湿了前襟。
他抬眼,看见了东边天际浮着团幽蓝火光,比星辰大,比烛火暗,像滴凝固在云里的血。
“那是啥?”茶博士踮脚张望,擦桌子的布掉在地上。
“命火余孽。”老乞丐啃着从后厨顺来的酱鸭腿,突然坐直,“前日我夜观星象,紫微星偏了三寸。”
话音未落,马蹄声撞破街门。
林九娘翻身下马,腰间银铃乱响,手里攥着卷染了泥的密信。
她甩给陆江:“北境传的急报。这焰叫‘幽冥烬’,前朝祭司烧命纹用的。”
陆江展开信笺,墨迹未干:“能唤醒沉睡的命纹宿主?”
“不然你当那光飘着玩?”林九娘抽走他手边的茶喝了一口,“我派去极北的线人说,焰头正往玄丘废城飘。那地儿十年前玄鼎国灭时着过大火,烧得只剩半截碑。”
赵景川不知何时站在门口,手里转着枚玉扳指:“人为的。”他掀袍坐下,“若真是命火失控,不会这么有准头。”
陆江把信折好,塞进袖中:“我去看看。”
“我跟你。”刘砚秋从里屋出来,药箱挂在腕上,“玄丘地下有寒泉,我带了暖身丹。”
老乞丐把鸭骨头往桌上一扔:“那破城我熟,三十年前跟人赌酒输了,在城墙上躺过一宿。”
“您老躺赢的本事倒是祖传。”林九娘嗤笑,“我给你们备了快马,申时前能到。”
玄丘废城的风裹着沙。
陆江在城外老槐树下靠了半柱香,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炸响。“躺平签到成功,获得《命火·御魂诀》补全篇”。
他摸出怀里的残页,新旧纸页在风里发出轻响,严丝合缝拼成完整功法。
“走。”他拍拍裤脚的灰,往城门方向去。
残碑立在断墙下,石面刻的“玄鼎”二字被火烧得焦黑。
陆江伸手触碰,指尖刚贴上石纹,地面突然震颤。
刘砚秋拽住他衣袖:“地底下有空洞。”
老乞丐用脚尖踢开碎石,露出块刻着龙纹的青石板:“这纹路,跟你额头上那朵蓝花一个模子。”
石板下是条向下的石阶。
陆江点燃火折子,火光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刻痕。全是玄鼎国的祭祀文。
刘砚秋凑近看:“这是‘守命殿’的标记,我师父说过,前朝有批死士专门守着命火。”
石阶尽头是道石门。
门中央的龙纹张牙舞爪,龙目嵌着两颗夜明珠,在黑暗里泛着幽光。
陆江伸手按在龙纹上,额头的命火印记突然发烫。
石门“轰”地裂开条缝,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。
“小心。”白霜的声音像冰锥扎进耳朵。
陆江抬头。
穿白衣的女人站在门后,断刃抵着他咽喉。
她的眼睛像两口深井,没有一丝活气:“你身上有守命殿找了十年的气息。”
“我找你们。”陆江没动,“还是你们找我?”
“十年前玄鼎覆灭,命火被撕成两半。”白霜的断刃压进皮肤,“一半被萧无涯那群疯子抢走,另一半封在这地底下。现在有人要掀封印,唤醒旧宿主。”
“谁?”刘砚秋攥紧药箱。
“不知道。”白霜松开刀,“但他们需要容器。”
陆江的额头突然剧痛。
命火印记亮得刺眼,映得整座遗迹雪白。
他看见血,看见火,看见穿玄色长袍的人举着蓝焰冲进皇宫。
小皇子被按在祭坛上,命火像条活物,从他心口被生生扯出来,分成两截。
“我是容器?”他喘着气。
“你是钥匙。”白霜说,“能开命火封印的钥匙。”
地面突然剧烈震动。
头顶的石屑簌簌往下掉,远处传来石柱崩裂的脆响。
白霜脸色骤变:“他们提前动手了!”
蓝焰从地底窜出来,裹着黑灰,烧得空气扭曲。
陆江看见封印命纹的石柱正在裂开,裂缝里爬满蓝色光纹,像活物在蠕动。
“这焰比萧无涯的更凶。”老乞丐抄起墙角的木棍,“小子,你打算咋办?”
陆江摸出怀里的《御魂诀》,功法在掌心自燃,化作流光钻进眉心。
他笑了:“既然他们想玩,那就陪他们玩到底。”
蓝焰越升越高,在遗迹顶端撞出个窟窿。
月光漏进来,照见焰心有个模糊的影子,像被揉皱的画。
影子开口时,声音像无数人在耳边说话:“命火未尽,宿命未终。”
“什么人?”赵景川拔剑出鞘。
影子却消散了。只剩蓝焰还在烧,烧得石门上的龙纹滋滋作响。
“走。”陆江扯着刘砚秋往洞口跑,“先出去!”
众人刚冲上地面,废城方向突然传来马蹄声。
林九娘勒住马,脸色发白:“城外来了一队人马,带头的穿玄色锦袍,腰间挂着......”
她顿了顿:“挂着王府的玉牌。”
陆江脚步一顿。十年前退婚那日,周横腰间挂的,正是这样的玉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