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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蹄声碾碎了一片月光。
陆江站在废城断墙后,看着二十骑黑马踏尘而来。
为首那人穿玄色锦袍,腰间玉牌在夜风中晃出冷光。这正是十年前退婚那日,周横别在腰间的王府纹玉。时间过得真快,不知不觉间,己过了十年。
“陆江!”周横勒马停在十步外,嘴角扯出歪斜的笑,“听说你最近挺能蹦跶?掀了我王府擂台不算,还敢搅合玄丘遗迹?”
他身后的玄色阴影动了动。
一个清瘦老者从马后转出,白发用玉簪随意挽着,眉眼却比刀还利:“小友别来无恙。”
陆江瞳孔骤缩。
这张脸他在命火幻象里见过。玄色长袍,蓝焰焚城,正是十年前撕裂玄鼎命火的萧无涯。
“你不是死了?”白霜的断刃“嗡”地出鞘。
萧无涯抬手,指尖腾起幽蓝火焰:“死的是替身。当年撕命火时留了半缕残魂,靠着周公子送的活人气血,倒也养得不错。”他瞥向陆江,“小友以为掀了封印,破了我的局?错了。”
蓝焰在他掌心凝成命火形状:“当年撕命火分两截,一截封在遗迹,一截种在你体内。这些年你用躺平系统吸的灵气,练的功法,全是在替我养这截命火。”
“你是钥匙。”萧无涯笑出声,“等命火彻底觉醒,我就能用你开玄鼎最后的命纹秘库。那里面藏着让大楚皇室都发抖的东西。”
陆江突然捂住心口。
命火印记像被浇了热油,从皮肤下翻涌而出,烧得他眼前发黑。
他听见骨裂声,听见刘砚秋的惊呼,看见白霜结印的手在发抖。
“反噬了。”老乞丐扶住他踉跄的身子,“这命火根本不是你能承受的。”
“稳住!”刘砚秋扯开他衣领,银针刺入“膻中”“气海”大穴。
药箱里飘出青囊先生遗留的续命香,混着她急促的低语,“师父说过,玄鼎命火属阳,灵针引阴……”
白霜的断刃插在地上,血从她指尖滴在刃上,画出金色守命阵:“守命殿镇殿诀,封!”
命火的灼烧感突然弱了几分。
陆江咬着牙抬头,看见萧无涯的蓝焰正顺着地面爬过来,周横举着刀冲在最前面。
“你到底是谁?”他抓住刘砚秋的手腕,声音发颤。
白霜扯下颈间残玉。
那玉缺了一角,却在靠近陆江额头时“嗡”地发出清鸣。缺口处,正好吻合他命火印记的形状。
“玄鼎皇族每代选一人做‘命纹容器’。”她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波动,“你们承载命火,不是为了变强,是为了用血脉封印更危险的东西。十年前玄鼎覆灭,老皇帝把最后一代容器藏了起来。”
“是我。”陆江闭眼,幻象里的血与火突然清晰。小皇子被按在祭坛上,玄色长袍的人扯出他心口的光,“所以萧无涯当年没杀我,是要养着这截命火?”
“现在醒过来晚了!”萧无涯的蓝焰已烧到阵边,“周横,杀了那女娃!没了医仙的针,他撑不过半柱香!”
周横的刀带着风声劈向刘砚秋后颈。
陆江想动,却被命火灼得连手指都抬不起。
“青囊针术,九转回阳!”刘砚秋反手甩出七根银针,精准钉住周横腕间“手三里”“曲池”穴。
周横的刀当啷落地,疼得在地上打滚。
“好手段。”萧无涯拍了拍手,“可惜了。”
他指尖蓝焰暴涨,守命阵“咔”地裂开细纹。
白霜喷出一口血,断刃上的金纹暗淡下去。
这时的陆江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丹田窜起。
那不是命火,是他这三个月在茶馆、柳树下、破庙签到得来的《九息养元功》《御魂诀》《焚元诀》……所有功法突然连成一线,在识海炸成星芒。
“既然是容器……”他扯断刘砚秋扎在他身上的银针,血珠溅在《焚元诀》残页上,“那就由我来毁了这破容器。”
“你疯了!”老乞丐想拦,却被他甩到一边。
陆江咬破舌尖,腥甜漫进喉咙。
他照着《焚元诀》的路线逆运命火。原本顺着经脉流动的热流突然倒转,像万把钢刀在血管里乱扎。
他听见骨骼碎裂声,看见刘砚秋哭红的眼,白霜颤抖的手。
“停下!”萧无涯终于慌了,“命火焚尽你会魂飞魄散!”
“总比当棋子强。”陆江笑了,血从嘴角淌到下巴,“我陆江活了十八年,躺平是为自己躺的,打架是为自己打的……凭什么命火说我是谁,我就得是谁?”
命火的光突然暴涨。
陆江感觉自己在融化。
皮肤、骨骼、经脉,都在被蓝焰一点点啃噬。
他坠入黑暗前最后看见的,是萧无涯扭曲的脸,是刘砚秋哭着扑过来的身影,是白霜重新结起的守命阵。
“我不是钥匙……”
“我是执棋人。”
黑暗里有光炸开。
陆江猛然睁眼。
他看见自己的手——皮肤下流动着幽蓝火焰,却不再灼烧。
命火印记在额间明灭,像经历了一场涅盘。
萧无涯的蓝焰在他面前凝成碎片,周横缩在马后发抖,白霜的守命阵亮如白昼。
“这不可能?”萧无涯踉跄后退,“命火应该……应该把我烧成灰了?”陆江抬手,指尖蓝焰缠绕,“但你忘了,我躺平的时候,可不止签了《焚元诀》。”
他指向萧无涯:“老乞丐说过,躺平要挑风水宝地。玄丘遗迹的灵气,够我把《御魂诀》练到化罡境了。”
萧无涯的蓝焰突然熄灭。
他惊恐地低头,看见胸口插着半把断刃。不知何时,白霜的刀已经刺穿了他心脏。
“守命殿的任务,是守护容器。”白霜抽回刀,“不是看他被人当棋子。”
遗迹突然发出轰鸣。
头顶石屑如暴雨坠落,远处石柱接连崩塌。
陆江拽住刘砚秋的手往洞外跑,余光瞥见命火印记在岩壁上投下影子。那影子不再是模糊的,而是清晰的玄鼎龙纹。
“走!”老乞丐扛着周横跟上来,“这破地方要塌了!”
众人刚冲出洞口,身后传来惊天巨响。
陆江回头,看见玄丘遗迹在月光下化作一片废墟。
命火印记在他额间黯淡一瞬,又重新亮起,比之前更灼目。
远处山巅,蓝焰再度升起。
这次它没有狂躁翻涌,而是静静悬浮着,像在等待什么。
刘砚秋擦了擦他脸上的血:“接下来去哪?”
陆江望着蓝焰的方向,嘴角勾起笑意,说:“回镇里。”他摸了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,“三天没去茶馆签到了,王掌柜的碧螺春,也该凉了。”
但是在他的眼神里,却比山巅的蓝焰更亮了。
又要起风了,是江湖的风,是腥风血雨的风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