冲过“沉寂之心”与墟兽的阻拦,归墟星槎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枷锁,周遭那种极致的“凝滞”感骤然减轻,但另一种更加深沉、更加宏大的压迫感却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。
前方的景象,已然迥异于之前任何区域。
破碎的星辰残骸、扭曲的空间褶皱、粘稠的阴影能量……所有这些构成沉寂阴影区的要素,在这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、牵引,向着一个中心点缓慢而坚定地旋转、坍缩。那是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黑暗漩涡,其边缘模糊不清,与周遭的阴影融为一体,唯有中心处,散发出一种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、声音、乃至存在本身的绝对黑暗。
“终末之涡……”天衍子声音干涩,罗盘在这里已经彻底失灵,只能凭借最基础的方位感判断,“我们……到了。”
星槎悬浮在涡流边缘,如同风暴边缘的一叶扁舟,随时可能被那无形的引力撕碎、拖入永恒的黑暗。漩涡无声地旋转着,没有狂暴的能量宣泄,只有一种令人绝望的、万物归寂的静谧。在这里,连“恐惧”这种情绪,似乎都要被那纯粹的“终结”意志所冻结、吞噬。
苏璇的脸色苍白如纸,身体微微颤抖,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血脉深处的共鸣与悲鸣达到了顶点!她清晰地“听”到了,从那漩涡中心最深邃的黑暗中,传来一声声微弱、痛苦、却依旧顽强的呼唤与哀歌,那是涅盘梧桐最后的意志!它正在被那黑暗一点点蚕食、消化,如同被蛛网困住的飞鸟,奋力挣扎,翎羽却不断凋零。
“梧桐……它在里面……很痛苦……”苏璇抓住林凡的手臂,指节发白,泪水无声滑落,“我能感觉到……它的根系正在被腐蚀,生命之光越来越弱……有什么东西……正在它的核心处……筑巢……”
筑巢?林凡眼神一凛。难道“影噬之主”不仅是要吞噬梧桐,更想将其转化为某种巢穴或仪式核心?
“必须进去。”林凡的声音斩钉截铁,“璇儿,你的感应是指引。其他人,守住星槎,随时准备接应。若情况不对,不必犹豫,立刻撤离!”
“我与你同去。”凌绝剑尊上前一步,剑意锁定漩涡,“里面必有守卫。”
“不。”林凡摇头,“剑尊前辈,你的剑更适合在相对开阔的空间发挥。这涡流内部情况不明,空间可能极其诡异狭窄,且那‘终结’意志对元神和道基的侵蚀会更强。你与天衍子前辈、云缈长老一起,守住这条退路,应对可能从外围袭来的威胁,更为重要。”
凌绝剑尊眉头微蹙,但看着林凡坚定的眼神,最终缓缓点头:“小心。”
天衍子将几枚特制的、能在极端混乱能量环境中短距离传讯的符箓交给林凡和苏璇:“保持联系,若有变故,立刻激发。”
云缈则默默地将一道凝练的星辰守护印记加持在二人身上:“这道印记能暂时增强你们对负面意志的抵抗,并让我感知你们的大致方位。”
准备妥当。
林凡深吸一口气,不再依赖星槎。他牵起苏璇的手,混沌归墟领域收缩,化作一层凝练的光茧将两人包裹。光茧表面,混沌气流与一丝归墟寂灭之意交融流转,散发出一种与周围“终末”环境既相似又对立的奇异气息。
“走!”
两人化作一道混沌流光,毅然决然地投入了那旋转的黑暗涡流之中!
一入涡流,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海。四面八方传来恐怖的撕扯力与挤压感,不再是物理层面的,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质!林凡全力维持着混沌光茧,领域之力与涡流中的“终结”意志激烈对抗、交融,发出无声的“滋滋”声响,光茧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。
苏璇紧闭双眼,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血脉感应之中,为林凡指引着方向。在这纯粹的黑暗与混乱中,唯有那来自同源生命的呼唤,是唯一的灯塔。
他们沿着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曲折向下的螺旋轨迹不断深入。周围不再是虚空,而是粘稠到极致的、由液态阴影与破碎法则构成的“流体”。偶尔有庞大而扭曲的阴影轮廓从旁掠过,散发着不亚于墟兽的恐怖气息,但它们似乎对这团散发着“同类”与“高位格”矛盾气息的光茧有些迟疑,并未立刻发动攻击。
下降,不断下降。压力越来越大,林凡感到维持领域的消耗急剧增加,连带着苏璇加持在他身上的星辰守护印记也开始明灭不定。苏璇的脸色也越来越差,那来自梧桐的痛苦意念如同尖针,不断刺痛着她的灵魂。
不知过了多久,前方粘稠的黑暗突然出现了一丝变化。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碧绿色光华,如同黑夜尽头的一颗孤星,在无尽的黑暗中顽强地闪烁。
“在那里!”苏璇猛地睁开眼,指向那点绿光。
林凡精神一振,催动领域,向着绿光的方向艰难靠近。
随着距离拉近,那点绿光逐渐清晰、放大。终于,他们冲破了最后一层粘稠的阴影帷幕,眼前的景象,让两人瞬间屏住了呼吸——
那是一片被黑暗涡流包裹着的、相对“平静”的球形空间。空间的中央,悬浮着一株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古树虚影!它并非实体,而是由纯粹的生命之光与法则脉络构成,枝干遒劲,叶片如同碧绿的星辰,散发出温暖、古老、生生不息的磅礴道韵!这正是凤凰祖地的根源——涅盘梧桐的生命投影!
然而此刻,这株神圣的古树虚影,却被无数粗大的、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锁链死死缠绕、勒紧!锁链的另一端,深深扎入周围蠕动的黑暗壁垒之中,不断抽取、吞噬着梧桐的生命之光与法则本源。树影的光芒已然极其黯淡,许多枝叶枯萎、凋零,主干上也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裂痕。那点点碧绿光华,正是从裂痕深处渗透出来的、最后的生命余晖。
而在梧桐虚影那庞大的根系核心处,一团不断蠕动、变幻的深邃黑暗,如同一个丑陋的肿瘤,正吸附其上!这团黑暗散发着比外围涡流更加精纯、更加有序的“终结”意志,它仿佛有生命般脉动着,每一次脉动,都让梧桐虚影剧烈颤抖,光芒再黯一分。隐隐约约,可以看到黑暗深处,似乎有某种复杂的、充满邪恶仪式感的纹路在流转——那便是“主宰之宴”的雏形?是“影噬之主”正在构建的、彻底吞噬并转化涅盘梧桐的装置!
“梧桐……”苏璇望着那备受折磨的古树虚影,泪水奔涌而出,体内的焚天圣焰不受控制地升腾,七彩光芒试图穿透林凡的领域,去温暖、抚慰那古老的祖树。
仿佛感应到了这同源而至纯的血脉气息与圣焰,那濒临寂灭的梧桐虚影,猛地颤动了一下!一股微弱却清晰的、饱含着无尽沧桑、悲怆与最后希冀的意念波动,如同涓涓细流,跨越了黑暗与锁链的阻隔,直接涌入了苏璇的心田,也部分共享给了与她心神相连的林凡。
那不是语言,而是一幅幅破碎的画面与沉重的情感洪流:
· 无尽岁月前,祖树参天,凤凰翱翔,星海因之明亮……
· 黑暗自遥远未知之地渗透而来,初时微弱,却如附骨之疽,难以根除……
· 一代代凤凰族战士前赴后继,以生命筑起赤阳壁垒,血染星穹……
· 千年前,黑暗意志蜕变,归于有序,化为“影噬”,攻势骤烈……
· 祖树本源被不断侵蚀,守护意志逐渐削弱……
· 那黑暗最深处的“主宰”,其目标并非单纯毁灭,而是要以祖树为基,行“置换”与“登临”之仪,窃取宇宙生机脉络,成就其“终极归墟”之道果……
· 最后的画面,定格在一双于无尽黑暗中缓缓睁开的、漠然俯视一切的猩红眼眸,以及一个回荡在法则层面的恢弘低语:“盛宴……将启……”
信息洪流过后,是一声贯穿万古的、充满疲惫与哀求的树语悲鸣:
“孩子……最后的血脉……带着‘平衡’……毁掉‘巢穴’……切断锁链……否则……一切……皆终……”
悲鸣余音未散,异变骤起!
那团吸附在梧桐根系上的蠕动黑暗,仿佛被苏璇的圣焰气息和梧桐最后的意念波动所惊动,猛地停止了脉动!紧接着,黑暗表面裂开一道缝隙,一只完全由粘稠阴影构成、指甲狭长幽暗的利爪,缓缓从中探出,锁定了林凡与苏璇!
与此同时,周围缠绕梧桐的暗红锁链也哗啦作响,其中数条如同苏醒的毒蛇,调转方向,带着侵蚀万物的寂灭气息,向着两人所在的混沌光茧狠狠抽来!
真正的守卫,出现了!而这,仅仅是“影噬之主”布置在核心处的一小部分力量。
终末之涡的最深处,守护与毁灭、拯救与吞噬的最终对决,一触即发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