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凡那句“你不是负担”,像一道温暖的阳光,穿透了林晚晴心中积郁已久的阴霾。她不再强忍,任由泪水肆意流淌,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、艰辛和隐忍都随着泪水排出体外。而叶凡,没有抽回手,也没有再多说什么,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,用他掌心的温度,无言地传递着一种久违的、令人安心的力量。
泪水流尽后,是深深的疲惫。药效上来,林晚晴很快又沉沉睡去,但这一次,她的眉宇是舒展的,呼吸是平稳的,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安心的弧度。
叶凡轻轻抽回手,为她掖好被角,调整了一下输液管的位置,动作细致而温柔,与他平日雷厉风行的商业形象判若两人。他没有离开,就坐在那张并不舒适的椅子上,拿出手机,调至静音,开始处理一些紧急的工作邮件。病房里只剩下他偶尔敲击屏幕的细微声响,和林晚晴平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,竟奇异地构成了一种宁静的氛围。
夜幕降临,华灯初上。
陈默打来电话,汇报了推迟会议的处理情况,并询问是否需要送晚餐过来。叶凡看了看床上依旧安睡的林晚晴,低声回复:“送两份清淡的粥和小菜过来,再带一套我的换洗衣物。”
陈默在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,随即迅速应下:“是,叶总!”
当晚餐送到时,林晚晴正好醒来。看到叶凡不仅没走,还让人送来了饭菜,她眼中再次掠过惊讶和一丝无措。
“我……我自己来就好。”她挣扎着想坐起来。
“别动。”叶凡按住她的肩膀,语气不容置疑。他熟练地将病床的餐桌板升起,然后将温热的粥和小菜一一摆好,甚至细心地替她将一次性餐具的包装拆开。
“你……你吃了吗?”林晚晴看着他为自己忙碌,轻声问道。
“等你一起。”叶凡在她床边坐下,端起了另一份粥。
简单的清粥小菜,在安静的病房里,却吃出了一种家常的、温馨的味道。林晚晴胃口不好,吃得很少,叶凡没有勉强,只是默默地将她剩下的那半碗粥拿过来,自然而然地吃掉了。
这个细微的、带着某种亲昵意味的动作,让林晚晴的脸颊微微泛红,心底却像被温水浸泡着,暖洋洋的。
饭后,护士进来检查,量体温,换药。看到叶凡还在,而且显然是打算留下的样子,护士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,但很快便专业地完成工作,并叮嘱病人需要好好休息,避免情绪波动。
夜深了。
VIp病房里有陪护的沙发床,但叶凡并没有去睡。他依旧坐在那张椅子上,借着床头一盏光线柔和的阅读灯,翻阅着陈默稍晚些送来的、关于星火科技最新动态的简报。他的侧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疲惫,但眼神依旧专注。
林晚晴躺在病床上,并没有睡着。她侧着头,静静地看着灯光下叶凡的侧脸。他瘦了些,下颌线更加清晰,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,那是连日来应对巨大压力和繁重工作留下的痕迹。可就是这样疲惫的他,却守在了她的病床前。
她想起离婚之初,自己对他的怨恨和不理解;想起他一次次冷漠的拒绝;想起自己笨拙地、用尽方法想要靠近他、帮助他……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隔阂与伤害,在此刻这静谧的守护面前,似乎开始一点点地消融。
她看着他因为专注而微蹙的眉头,忍不住轻声开口:“叶凡……公司的事情那么多,你不用一直在这里守着我的。我……我已经好多了。”
叶凡从文件中抬起头,看向她。灯光下,她的脸色依旧苍白,但眼神恢复了少许往日的神采,带着真切的关心。
“公司的事,没有你的身体重要。”他合上文件,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而清晰,“以前……是我忽略了你。”
这句话,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,在林晚晴心中漾开层层涟漪。她鼻子一酸,险些又要落泪,连忙眨了眨眼睛,将泪意逼了回去。
“没有,”她摇摇头,声音有些哽咽,“是我以前……太不懂事,太忽略你的感受。”
这是她第一次,如此直接地承认自己过去的错误。不再是那种带着目的的道歉,而是发自内心的悔悟。
叶凡沉默了片刻,目光深邃地看着她:“都过去了。”
简单的三个字,却仿佛有着千钧之力,轻轻揭过了那一页充满误解与伤害的过往。
他站起身,走到床边,俯身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,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。“还有点低烧。闭上眼睛,好好睡觉。我就在这儿,哪里也不去。”
他的气息靠近,带着令人安心的、熟悉的清冽味道。林晚晴顺从地闭上眼睛,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。她能感觉到他就坐在身边,能听到他清浅的呼吸声。这种被珍视、被守护的感觉,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体会过了。
后半夜,林晚晴睡得并不安稳,因为病痛偶尔会发出轻微的呻吟或不安地翻身。每一次,叶凡都会立刻醒来,俯身查看她的情况,用手背试试她额头的温度,或者轻轻拍拍她的手臂,像安抚一个孩子般,直到她再次平静下来,沉入睡眠。
有一次,她迷迷糊糊地抓住他想要收回去的手,紧紧抱在怀里,喃喃低语:“别走……”
叶凡的身体僵了一下,看着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依赖着自己的模样,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。他没有抽回手,就保持着那个有些别扭的姿势,任由她抱着,直到晨曦微露。
第二天,林晚晴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。医生查房时也表示,情况稳定,只要继续静养,按时服药,很快就可以出院。
叶凡亲自监督她吃完早餐和药,又叮嘱了护工几句,这才准备离开去公司。临走前,他站在病房门口,回头看向她。
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病床上,林晚晴靠在床头,脸上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,但眼神明亮,正静静地看着他。
“我晚上再过来。”他说。
“嗯。”她轻轻点头,嘴角扬起一抹温柔而依赖的浅笑。
那一刻,叶凡清晰地感觉到,内心深处某个冰封的角落,正随着这抹笑容,悄然融化。一种久违的、带着心疼与责任的暖流,缓缓充盈着他的心胸。
这不是激情澎湃的爱恋,而是历经风雨波折、穿透误解隔阂后,沉淀下来的,更加深沉、更加坚韧的温情。
守护的病床前,消融的不仅是身体的病痛,更是横亘在两人之间,那堵名为“过去”的高墙。感情的回温,如同初春的溪流,虽然缓慢,却坚定地流淌着,重新浸润着两颗曾经疏远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