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凡的决定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,瞬间在擎天资本最高决策层激起千层浪。而首当其冲的,便是苏雨墨。
在他挂断那通宣告“离开”的电话后不到十分钟,苏雨墨便出现在了叶凡的办公室门口。她没有敲门,直接推门而入,步伐依旧沉稳,但那双总是清冷理智的眸子里,此刻却翻涌着极力克制的波澜。
叶凡正将最后一件物品放入一个轻便的行李袋,动作利落,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。听到脚步声,他抬起头,对上苏雨墨的目光,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,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。
“你一定要去?”苏雨墨的声音率先打破沉默,没有质问,只有一种冷静到极致的确认。
“是。”叶凡的回答简单干脆,不容置疑。
苏雨墨深吸一口气,走到他办公桌前,将手中拿着的一份平板电脑轻轻放在桌面上,屏幕亮着,上面是错综复杂的中东地区风险评估报告和高亮标记的卫星地图。
“叶凡,我们谈谈。”她的语气保持着职业化的平稳,但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,“我理解你的心情,理解你对柳小姐的愧疚和……关心。但是,请你用理智思考一下,你现在这个决定,意味着什么。”
叶凡拉上行李袋的拉链,动作没有停顿,只是淡淡地回应:“我很理智。”
“理智?”苏雨墨的声调微微扬起,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尖锐,“放下刚刚完成整合、尚未完全稳定的擎天帝国,放下数以万计员工的前途,放下我们正在推进的、足以影响未来十年行业格局的重大项目,亲自前往一个政治环境复杂、安全形势存在诸多不确定性的地区,去寻找一个刻意隐藏踪迹、甚至未必希望被你找到的人——这叫理智?”
她指向平板屏幕上的地图,指尖点在那个被标记出的佐法尔地区:“这里,表面稳定,但部落势力盘根错节,边境管理松散,情报显示近期有小股不明武装活动。我们在那里的商业布局几乎为零,情报网络薄弱。你亲自前往,风险系数有多高,你计算过吗?”
“风险我可以承担。”叶凡转过身,目光与苏雨墨对视,里面是雷打不动的坚定。
“你承担?”苏雨墨向前一步,清冷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一丝急切,“你如何承担?如果你的身份暴露,会引发多少不必要的关注和潜在的危险?如果你在那里出事,擎天怎么办?刚刚被打散的星火残余势力会不会趁机反扑?市场信心会不会再次崩塌?这些,是你一个人能承担得起的吗?”
她停顿了一下,声音压低了些,却更加沉重:“还有柳小姐。如果她真的在那里,并且是有意避开你,你的出现,会不会反而将她置于更危险的境地?或者,打破她好不容易寻求的平静?你有没有想过,她寄来那张明信片,或许就是为了让你知道她尚在,但并不希望你去找她?”
这番话,如同冰水,试图浇熄叶凡眼中那执拗的火焰。苏雨墨的分析精准、冷静,几乎无懈可击,每一条都指向他此行的高风险与不可预测性。
叶凡沉默了片刻,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他何尝不知道这些风险?但他心中那团燃烧的执念,已经压倒了一切。
“雨墨,”他再次开口,声音低沉而沙哑,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,却又异常坚决,“你说的,我都明白。擎天的事务,交给你,我放心。至于其他……”
他抬起头,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,望向了遥远的天际:“有些事,不是用风险和价值就能衡量的。我欠她的,不止是一条命,不止是一次胜利。我欠她一个交代,欠自己一个答案。如果我因为所谓的‘风险’和‘理智’而留在安全的地方等待,我这一生,都无法安宁。”
他看向苏雨墨,眼神复杂:“你能理解吗?”
苏雨墨看着他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绝,看着他为了另一个女人,甘愿抛下一切,以身犯险。一种混合着失望、担忧,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刺痛,在她心底蔓延开来。她理解他的愧疚,理解他的责任,但她无法理解这种近乎飞蛾扑火般的……不顾一切。
“所以,即使可能赔上擎天,即使可能让自己身陷险境,即使可能……打扰到她,你也在所不惜?”苏雨墨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,这是她极少显露的情绪。
“是。”叶凡的回答,斩钉截铁。
争执,在这一刻,失去了意义。当一个人心意已决,任何理性的分析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苏雨墨静静地看了他几秒,眼中翻涌的情绪最终归于一片深沉的平静,但那平静之下,是难以触及的落寞。她缓缓收回按在平板电脑上的手,挺直了脊背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她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,甚至比平时更加没有波澜,“公司这边,我会处理好。请你……务必注意安全。”
她没有再说劝阻的话,也没有流露出更多的情绪。她只是深深地看了叶凡一眼,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复杂难言的东西——有关心,有无奈,有理解,也有一种清晰的界限感。
然后,她转身,步伐稳定地离开了办公室,没有回头。
叶凡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,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歉疚,但很快便被更强烈的、寻找柳如烟的念头所覆盖。
苏雨墨的劝阻,如同一阵理性的冷风,未能吹散他心头的执念之火,反而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,此行,他非去不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