郝明在拘留所里蹲了一宿,那叫一个委屈加后悔,眼泪哗哗的,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罪。铁窗泪还没干透,消息就传到了家里。郝爸爸虽然嘴上骂得凶,但心里终究是疼儿子的,急得团团转,赶紧四处托关系捞人。
正巧,李薇知道了这事,想到郝明是林小伟的好兄弟,也不能眼看着不管,便去求了自己大哥李霄翰。李霄翰身为市局刑警队队长,人脉广,一个电话打给了交通队的老战友。鉴于郝明这次没造成实际财产损失和人身伤害(那位被吓晕的大哥已经醒了过来,只是表示以后晚上开车有心理阴影了),加上态度“良好”(在拘留所里深刻反省了),教育一番后,第二天上午就把人给放了。
出来见到老爸,郝明耷拉着脑袋,准备迎接新一轮的狂风暴雨。郝爸爸指着他,气得手直哆嗦:“让你别瞎鼓捣!别开车出去惹祸!不听!出事了吧!丢人丢到公安局去了!” 骂归骂,看着儿子那蔫头耷脑的可怜样,郝爸爸心一软,叹了口气,“算了算了,人没事就好。”
让人没想到的是,郝爸爸骂完,转身就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——他直接带着郝明去了4S店,阔气地提了一辆崭新锃亮的小鹏电动车!理由是:四个轮的至少比那两个轮的破玩意儿安全点,而且电车安静,想制造噪音都难!
这波操作把郝明都给整懵了,随即是狂喜!“爸!您是我亲爸!太够意思了!” 他抱着车钥匙,乐得差点没蹦起来。
然而,男人的心思有时候就是这么难以捉摸。有了帅气安静的新能源车,郝明心里却始终对那辆自己亲手“锻造”的、充满“灵魂”的破摩托车念念不忘。那毕竟是他一个月的“心血”啊!就像自己养的孩子,再丑也是亲生的。
但问题来了,这摩托车没牌照,是黑户,上路就得被逮。郝明琢磨着,得给它弄个“身份证”。他异想天开地跑去车管所,想把摩托车推过去申请牌照。
工作人员围着那辆浑身绑着铁丝鞋带、车轮不圆、排气管耷拉的“艺术品”转了三圈,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无语。
“同志,你这车……哪年的?”工作人员憋着笑问。
“呃……古董!苏联那会儿的!”郝明硬着头皮说。
工作人员摇摇头,斩钉截铁:“不行,没法上牌。”
“为啥啊?”郝明不服。
“为啥?”工作人员指着他的车,“就这质量,把你自个儿摔死了算你活该!可它要是跑着跑着散架了,零件崩出来,把路边老百姓溅着(伤着)了,算谁的?我们可负不起这责任!拉倒吧您内!”
官方途径走不通,郝明蔫了。但他不死心,动了歪脑筋,决定“走后门”弄个非法的假牌照。他托了七拐八绕的关系,还真让他找到了门路,花了两百大洋,弄来了一个看起来能以假乱真的牌照。
“二百块啊!真他妈心疼!”郝明捧着那张薄薄的铁皮,心在滴血,“这比我买这摩托车还贵!”(那堆零件确实便宜,据说按废铁价称的,八毛钱一斤…)
牌照到手(虽然是假的),驾照也有(真的),郝明感觉自己又行了!他小心翼翼地把假牌照用铁丝拧在摩托车后挡泥板上(没错,还是铁丝),然后意气风发地再次把他的爱驹推了出来。
跨坐上去,熟悉的感觉回来了!他用力踩下启动杆——
“噗呲——噗呲——噗呲——哐哧……突突突……”
还是那股熟悉的、仿佛消化不良又像是拉肚子的动静,黑烟依旧,0.1的排气量(可能还高估了)努力地嘶吼着,这0.1的排气量,劲儿头还不如一屁崩的远呢!吃二两黄豆直接能当燃料开走!
郝明这次学乖了,不敢白天招摇过市,选择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溜车。他骑着这辆“突突”作响、微微颤抖(速度没起来,抖动还不算太剧烈)的座驾,行驶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,感觉还挺惬意。
正美着呢,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的路灯下,有个背着手、慢悠悠溜达的老大爷背影。郝明心里一紧,下意识就想刹车。他猛地一捏刹车把——
只听“咔嘣”一声脆响!那根本就老化、之前还用鞋带辅助固定过的刹车线,不堪重负,彻底崩断了!
“哎哎哎哎!!!”郝明魂飞魄散,眼看摩托车毫无减速地朝着大爷的背影冲去,他只能扯着嗓子大喊:“大爷!别动啊!千万别动!!我刹不住车了!!砰——!!”
结结实实的一声闷响!摩托车前轮精准地撞在了大爷的屁股上!老大爷“哎呀”一声,身体往前一扑,竟然借着巧劲儿,在空中完成了一个不太标准的、但足以让人目瞪口呆的前滚翻,然后稳稳地站在了地上!甚至还顺手拍了拍身上的土!
老大爷转过身,怒气冲冲,中气十足地吼道:“我说你小子刚才喊‘别动’呢!你丫在这儿瞄准呢是吧?!!”
郝明吓得差点从车上掉下来,连滚爬爬地下车,鞠躬作揖:“对不起对不起!大爷!实在对不起!您没事吧?我刹车突然坏了!真不是故意的!”
两人在路灯下打了个照面,同时愣住了。
“我靠!牛叔?!”
“郝明?!怎么是你小子?!”
这被撞的老大爷,不是别人,正是仓库那位嘴毒心善、逗比无比的牛老板!
牛老板一看是郝明,再瞅瞅他身边那辆还在“突突”冒烟、造型惨绝人寰的摩托车,脸上的怒气瞬间变成了哭笑不得,他绕着摩托车走了一圈,嘴里“啧啧”有声:“好家伙!我当是哪个不开眼的敢撞老夫!原来是你小子!怎么着?虎子不在,你继承了他的倒霉催气质,开始研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了?这什么玩意儿?烧劈柴的?”
郝明一脸尴尬:“牛叔,您就别埋汰我了……这我……我自己组装的摩托车。刚刹车线断了……真对不住您,您没事吧?用不用去医院看看?”
牛老板牛逼哄哄地一挺胸脯,拍了拍刚才被撞的部位:“没事!毛毛雨啦!想当年你牛叔我在仓库,被方岩那中二病用扫帚捅过腰眼,被孙二狗脱臼的胳膊甩到过脸,啥阵仗没见过?你这小摩托车,也就给我挠挠痒痒!不过你小子这车技……是真够呛!还‘别动’,我要是动了,你是不是还得调整一下方向再撞?”
郝明被说得无地自容。
牛老板又看了看那辆摩托车,好奇心起来了:“你这玩意儿……真能跑?”
“能!就是……动静大了点,慢了点儿。”郝明老实回答。
“走!”牛老板大手一挥,“推着你这宝贝疙瘩,跟叔回家!让你婶子看看,啥叫新时代的‘工业垃圾’!顺便给你看看叔收藏的老照片,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老摩托!”
“啊?这……太麻烦您了吧?”
“废什么话!撞了人不得赔礼道歉?请我喝顿酒不过分吧?正好你婶子熬了梨汤,给你这破锣嗓子润润!”
于是,在这深夜里,一幅奇特的画面出现了: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,和一个推着冒着黑烟、叮当作响的破摩托车的年轻人,一边互相吐槽,一边朝着牛老板家的方向走去。郝明的第一次(希望也是最后一次)摩托车事故,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、充满戏剧性和搞笑色彩的方式收了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