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林小满分别后，全代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，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。然而，林小满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，那种莫名的轻松感却渐渐被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取代。
夕阳已经完全沉没，天色迅速暗了下来，路灯尚未完全亮起，街道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灰蓝色之中。晚风吹过，带着深秋的寒意，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，在地上打着旋儿。
林小满下意识地紧了紧羽绒服的领子，加快了脚步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她总觉得身后似乎有脚步声，不紧不慢地跟着自己的节奏。那脚步声很轻，混杂在风声和自己的脚步声里，几乎难以分辨，但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却越来越清晰，像一根细小的冰刺，悄悄抵在后背上。
她猛地停下脚步，迅速回头。
空荡荡的街道，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和远处模糊的行人身影。路灯的光晕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，除此之外，并无异常。
“是我想多了吧……”林小满小声嘟囔着，拍了拍自己的脸颊，试图驱散那莫名其妙的心悸，“肯定是今天体育课太累，又加上仓库里那档子事，神经有点过敏了。”
她甩甩头，继续往家走，但脚步不由自主地更快了。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未完全消失，如同附骨之疽，若即若离。她几次忍不住回头，看到的却始终是空无一人的街道。
好不容易到了自家小区门口，刷卡进门的那一刻，她才真正松了口气。她下意识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小区门外——车水马龙，霓虹闪烁，一切如常。
她不知道的是，在她身影消失在单元门后不久，小区门口对面的一棵行道树下，一个穿着笔挺西装、戴着深色墨镜的中年男人缓缓显出了身形。他嘴里叼着一根刚刚点燃的香烟，猩红的火点在暮色中明明灭灭。他望着林小满家所在的楼层，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、近乎从容的微笑，那笑容在烟雾缭绕中，显得格外瘆人，这个男人，正是上次在酒吧二楼，曾用那种深沉目光注视着他们的那位。
男人吸了口烟，吐出淡淡的烟圈，随后转身，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，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……
林小满噔噔噔跑上楼，打开家门，温暖的灯光和熟悉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，将门外那点残留的不安彻底驱散。
“我回来啦！”她一边换鞋一边喊道。
次卧的门开着，刘慧慧正坐在书桌前，台灯的光勾勒出她认真专注的侧影。听到声音，她抬起头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，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：“表姐，你回来啦。今天怎么比平时晚了一点？”
“哎，别提了，”林小满把书包随手扔在沙发上，整个人也瘫了进去，有气无力地说，“体育课帮老师收拾器材，然后又……呃，遇到了点小事。”她没具体提仓库里的事，怕慧慧担心。
“哦，”刘慧慧放下笔，转过身，关切地问，“没事吧？看你好像挺累的。”
“没事没事，”林小满摆摆手，重新振作精神，从沙发上一跃而起，“就是运动量超标了！饿死我啦！慧慧你吃饭了没？我哥呢？还没回来？”
“我吃过了，煮了点面条。表哥刚发微信说，他今天和李薇姐去低音炮公司录歌，可能会很晚回来，让我们自己解决晚饭。”刘慧慧说着，指了指厨房，“锅里还给你留了点面，可能有点坨了，你将就一下？”
“有吃的就行！慧慧你真是我的小天使！”林小满欢呼一声，冲向厨房，嘴里还念叨着，“我哥真是的，又去录歌，看来离他养家糊口、让我躺平当米虫的日子不远啦！”
刘慧慧被她逗笑，无奈地摇摇头，继续埋头写作业。林小满则一边热着面条，一边跟刘慧慧叽叽喳喳地分享着学校里的趣事（自动过滤了不愉快的部分），房间里充满了姐妹间温馨的日常氛围。
……
另一边，低音炮娱乐公司录音棚。
林小伟和李薇刚到不久。李薇把车停在公司楼下，拍了拍林小伟的肩膀：“行了，到了，你好好录，我先回去了，明天还得早起去实习单位报到呢。”
“嗯，路上小心点，到家给我发个消息。”林小伟点点头，目送李薇的车尾灯消失在街角，这才转身走进大楼。
录音棚里，设备已经准备就绪。陈总挺着微胖的肚子，正和录音师沟通着什么，看到林小伟进来，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：“小伟来啦！快准备一下，今天咱们和柳燕试试那首新歌，《岸过客》，古风的，词曲都很有味道！”
正说着，柳燕在休息室走了出来，她看到林小伟，也微笑着打招呼：“小伟，又来合作了，期待你的表现。”
“柳燕姐，陈总，”林小伟礼貌地回应，心里也有些期待。他和柳燕合作过几次，效果都很不错，柳燕的声线空灵婉转，很适合古风歌。
“好好好，人都齐了，咱们就开始吧！”陈总大手一挥，显得干劲十足，“小伟啊，这首歌呢，讲的是一个过客行走江湖，看尽红尘万丈，最终心归岸边的故事。情绪要把握好，既有江湖的洒脱不羁，也要有看透后的淡然和一丝……嗯，沧桑！对，沧桑！”
林小伟听着陈总的“艺术指导”，心里默默吐槽：陈总，您这描述跟菜市场介绍大白菜似的，还“一丝沧桑”……不过面上还是认真点头：“我明白了，陈总，我会尽力。”
进入录音室，戴上耳机，世界瞬间安静下来。前奏响起，是悠远的笛声和淙淙的流水声，瞬间将人带入一个水墨画般的意境。
柳燕先开嗓，她的声音如同山间清泉，清澈透亮：
“扁舟一叶，渡不过千层波，红尘万丈，勘不破你眼底山河……”
轮到林小伟，他深吸一口气，闭上眼，努力将自己代入那个漂泊江湖的过客角色，歌声缓缓流出，带着几分少年意气的疏狂和迷茫：
“我曾踏月而来，拂去一身星尘，笑问人间，何处是归程……”
“停！”陈总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，“小伟！情绪！情绪不够！你这过客太年轻了！要有故事！故事感懂吗？想象一下，你走了十万八千里，鞋都磨破好几双了！”
林小伟：“……” 他努力想象自己磨破鞋的样子。
再次开始。林小伟调整状态，声音里多了一丝疲惫和风霜。
“江湖夜雨十年灯，故人零落如萍……”
“好！这句有点意思了！”陈总表示肯定。
录音过程就是这样，反反复复，精益求精。有时一个字的转音，一个气口的处理，都要调整好几遍。柳燕经验丰富，通常几遍就过，林小伟则需要在陈总时而抽象、时而具体的“指导”下慢慢摸索。
“小伟！这里！‘回首处，烟波冷’这一句，要那种……那种看透一切，但又有点舍不得的感觉！对！就是这种感觉！你品，你细品！”陈总在外面手舞足蹈。
林小伟内心 oS：品啥啊陈总，我品不出来啊！我只品出来我嗓子快冒烟了……
经过数小时的鏖战，当最后一句和声完美收尾时，录音棚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。
“完美！太棒了！”陈总兴奋地搓着手，“小伟，柳燕，你俩这声音真是绝配！这首歌肯定能火！”
柳燕优雅地笑了笑，接过助理递来的水。林小伟则感觉像是打了一场仗，浑身疲惫，但听到成品后，心里也充满了成就感。
结束后，陈总热情地拉着林小伟和柳燕，以及工作人员一起去吃了宵夜，算是小小庆祝一下。席间难免喝了点酒，等到林小伟拖着略带醉意和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时，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。
客厅里一片漆黑，只有玄关留着一盏小夜灯。他轻手轻脚地换了鞋，走到次卧门口看了看，两个妹妹早已熟睡，房间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。他笑了笑，心里一片安宁，也回到自己房间，很快沉入梦乡。
……
第二天，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房间，预示着新的一天开始，也标志着林小伟大学生活一个阶段的结束。
津城大学校园里，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。公告栏前挤满了神情各异的大三学生，空气中弥漫着兴奋、焦虑、期待和迷茫。
学校正式宣布了实习安排，大部分学生都将根据专业方向，奔赴各个单位开始为期数月的实习生活。
林小伟目标明确，直接找到了陈总。
“陈总，学校要求实习了，您看……”
“哎呀！小伟啊！就等你这话呢！”陈总一拍大腿，笑得见牙不见眼，“实习是吧？没问题！就在咱们公司！实习期半年，结束后我给你盖最漂亮的章！”
他凑近一点，压低声音，带着商人精明的笑容：“不过小伟啊，咱们这关系，实习结束之后，你是不是得考虑跟公司签个正式合同？也不用长，就两年！工资待遇你放心，绝对让你满意，比一般应届生高出一大截！怎么样？两年后再续约也可以或者去其他也中，主要看你的选择。”
林小伟对此早有预料，低音炮公司平台不错，和陈总、柳燕他们也合作愉快，这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。他点了点头：“谢谢陈总，实习期间我会好好努力的。关于合同，我们实习结束再详细谈？”
“成！就这么说定了！”陈总心满意足。
相比林小伟的顺利，其他人的情况就各不相同了。
李薇、张雅和蔡晓雯一起去了一家知名的网络公司实习，做运营相关，专业还算对口。
郝明更是轻松，直接被他爸一个电话叫回了自家公司，美其名曰“基层锻炼”，实际上就是去当少爷体验生活了，他本人倒是乐得清闲，一嘴天津话在办公室里显得格格不入又莫名和谐。
而王小虎、张强和王海这“难兄难弟”三人组，则蹲在炒米粉楼下的花坛边，一个个愁眉苦脸，唉声叹气。
王小虎抓着他那头乱毛，天津话都带着哭腔：“哎呦喂！可要了亲命了！介叫嘛事儿啊！找内实习单位，工资给内叫一个少啊！一个月一千五！够干嘛滴？吃煎饼果子都不够加俩鸡蛋的！”
张强，这个东北小伙，也蔫儿了，耷拉着脑袋：“可不咋地！俺找那地儿也差不多，说是实习，纯属就是去打杂，端茶倒水搬箱子，钱少活儿累，想想都脑瓜子疼！”
王海此刻也笑不出来了，用带着川普的腔调抱怨：“老子也是哦！找咯个设计公司的实习，钱少不说，还要天天看甲方脸色，怕是要遭不住哦！钱根本就没得嘛。”
王小虎猛地站起来，叉着腰，对着天空悲愤地呐喊：“苍天啊！大地啊！为嘛人家小伟哥就能去唱片公司跟漂亮姐姐录歌！郝明那小子就能回家继承家业！咱们哥仨就得在这为了一千多块钱折腰啊！这不公平！”
张强幽幽地补了一句：“虎子，你喊破喉咙也没用，还是想想晚上吃啥吧，预算不超过十块。”
王海叹了口气：“吃啥子哦，泡面将就一顿嘛。”
三人对视一眼，再次齐齐叹了口气，空气中弥漫着贫穷且迷茫的气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