峰会大厅的檀香与茶气仍在交织,德国经济部长钢笔尖的墨水滴在餐巾纸上,晕开个圆滚滚的茶渍印子。
陆远正把玄铁锅往臂弯里拢,准备趁乱溜去后台啃凌霜顺来的草莓大福,却见陈博士突然踉跄两步,耳机线在脖颈处绷成根弦。
“陆师傅!”陈博士的指尖在平板屏幕上飞点,额角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,“地下管道监测数据不对——那批味障剂没清干净!”他调出分子扩散模型,蓝色光点正顺着通风管道逆向爬升,“排风系统的循环泵反转了,最多十分钟,所有刚吃过菜的人会急性神经麻痹,症状跟食物中毒一模一样!”
凌霜的手已经按在腰间战术刀上,耳麦线“唰”地绷直:“通风主阀在b1层消防通道尽头,我三分钟内切断。”她转身要走,却被陆远扯住围裙带子。
陆远眯眼盯着厨房角落那口没洗的铁锅——里面还凝着层金黄的千层面皮春卷残油,酸酪的微酸混着炸物焦香正往空气里钻。
他突然笑出声,抄起玄铁锅往操作台上一磕:“不用动刀动枪,让他们自己停。”
“小桃,”他冲缩在冷藏柜边的姑娘招招手,“记得老街百味宴那次吗?
用你的’喇叭‘。“小桃攥着衣角点头,发顶翘起的呆毛跟着晃了晃——三个月前暴雨夜,她就是用这招把”父亲发工钱那天的红烧肉“味道,通过空气传给整条老街饿肚子的流浪汉。
陆远抄起漏勺刮下锅底残油,又挖了两勺酸酪残渣,往保温壶里撒了撮蜜渍姜粉。“当年在夜市摆摊,总用这招让城管忘了赶人。”他冲陈博士挤挤眼,“科学能造毒?
我用人心做解药。“陈博士推了推眼镜,突然明白过来——所谓”幻味实体“浓缩液,本质是把特定记忆的情绪共鸣,通过空气分子当载体传播。
小桃闭目贴住壶壁,睫毛抖得像蝴蝶振翅。
她想起十六岁那年,父亲攥着皱巴巴的工资条冲进厨房,锅里炖着白菜豆腐,他却变魔术似的摸出块五花肉:“闺女,今天咱吃点好的。”壶身泛起淡粉色微光,那是她执念里最暖的颜色。
“小刀,”陆远把保温壶抛给换了服务生制服的李小刀,“主送风管在b1层西墙,守卫每七分钟换班。”李小刀接住壶的瞬间,袖中短刃闪过冷光——他当杀手时,摸守卫换班规律比摸人喉结还熟。
五分钟后,贵宾休息室里,法国议员让·皮埃尔正揉着发晕的太阳穴。
他突然僵住,鼻尖钻进股若有若无的奶香——是祖母临终前,攥着他的手往嘴里塞的杏仁软糖。“奶奶?”他声音发颤,眼泪啪嗒砸在领结上,“您说‘多吃点’,我后来真的...真的吃了很多。”
俄罗斯总理阿列克谢猛地站起来,保温杯“当啷”掉在地上。
他想起儿子安德烈,那个总把军装洗得发白的傻小子,牺牲前最后通电话里说:“爸,食堂今天的红菜汤有您做的味道。”他捂住脸,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——原本因味障剂开始麻痹的手指,竟在泪水中缓缓恢复知觉。
监控室里,灰烬残党头目盯着屏幕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
通风系统的实时画面里,那些该捂着肚子打滚的政要,此刻全红着眼睛抱成一团。
他猛地拍桌:“启动备用方案!”手下立刻操作直播信号,伪造的“陆远承认造假”视频刚切进全球频道,弹幕就炸了。
“我奶奶刚给我发微信,说这茶味跟她当年在胡同口卖的大碗茶一模一样!”
“我们村集体凑钱买了十个摄像头,就为拍陆师傅颠勺——你说造假?
来看看我家灶台!“
“我信那个做饭的疯子!
他让我爸戒了二十年酒,就因为一碗酒酿圆子!“
百万条网友上传的灶台视频同时刷屏,有东北大铁锅炖酸菜的,有广东砂锅煲老火汤的,甚至还有西藏阿佳在酥油茶桶前比心。
西娅·杜邦扯碎手里的评审团声明稿,举着残茶杯凑近镜头:“如果用味道唤醒记忆是邪术——”她抹了把眼泪,“那我宁愿被蛊惑一辈子!”
陆远刚溜到会场门口,本国代表团团长喘着粗气追上来。
老人军装第二颗纽扣没扣,手里攥着份红头文件:“总统刚签的!
’民间饮食文化复兴计划‘,您是首席顾问。“
“得嘞,我就一做饭的——”陆远刚要推辞,凌霜突然戳他后腰。
顺着她目光望去,峰会外墙的投影屏上,正播放一段模糊的视频。
画面里,宫本由美子跪在母亲遗像前,手里捧着本泛黄的《灶心录》:“真正的清净,不在断欲,而在不忘...不忘锅里的温度,不忘等饭的人。”镜头最后扫过她案头,新写的菜谱封皮上,“杂味集”三个字墨迹未干。
陆远叼起根牙签,斜眼瞥向团长:“这文件...有食堂扩建经费吗?”
“有!”团长眼睛亮得像星星,“特批的山林地,能建三十米长的灶台——”
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。
陆远摸出来,加密信息只有一行字:“第七代,锅底还压着六代的债。”他盯着屏幕笑了笑,把手机塞回口袋——白先生那老东西,连遗言都带坑的。
深夜的山风卷着松涛声。“深夜食堂号”房车停在山间临时营地,车灯晕出团暖黄的光。
陆远蹲在车边,用旧布擦着玄铁锅。
锅底那道他用锤子敲出来的“福”字,在月光下泛着暖红。
“明天该去看看六代的债了。”他喃喃自语,指尖抚过锅沿,“不过...先炖锅萝卜牛腩吧。”
山风掀起他的围裙角,远处传来凌霜喊他的声音:“陆远!
冰箱里的草莓大福要化了!“
他笑着应了声,把玄铁锅轻轻放进房车后厢。
月光漏进车窗,照在锅身上,映出个模糊的人影——像极了某个总说“做饭的疯子”的老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