承乾宫的小厨房里，飘出阵阵诱人的肉香。
灶上炖着的正是皇上特意点名送来的那道樱桃肉。肋条肉切得方正，米染得红亮亮的，配上新摘的樱桃一起慢火煨着，甜咸交织的香气勾得人食欲大动。
泠雪没像往常一样歪在榻上看话本子，而是搬了个小凳子，坐在厨房门口，一边监督火候，一边手里拿着个小锉刀，仔细地打磨着一块形状不太规则的木料。
琥珀端着刚冰镇好的酸梅汤过来，看她这架势，忍不住笑：
“娘娘，您这又是琢磨什么呢？这木料子哪来的？可别扎了手。”
“御花园那棵老梅树前儿不是修剪枝叶么，我看着这块枝杈形状挺别致，顺回来的。”
泠雪头也不抬，继续打磨。
“闲着也是闲着，做个书夹子玩玩。”
正说着，华妃年世兰风风火火地来了，人还没进门，声音先到了：
“昭姐姐！好香啊。是不是樱桃肉好了？我可赶上了！”
她今日穿了身鹅黄色的常服，少了几分凌厉，多了几分柔和。
泠雪抬眼瞅她：
“属狗鼻子的？闻着味就来了。还没好呢，得再煨一会，入味。”
她把手里的木料和锉刀往旁边小几上一放，拍了拍手上的灰。
“过来坐，喝碗酸梅汤败败火，瞧你这一头汗。”
年世兰笑嘻嘻地凑过来，接过琥珀递上的酸梅汤，喝了大半碗，舒坦地叹了口气：
“还不是端妃那个讨人厌的！今早在那显摆皇上赏了她一对玉如意，嘚瑟得跟什么似的，气死我了！”
泠雪懒洋洋地扇着团扇：
“她显摆她的，你气什么？皇上赏你的好东西还少啊？”
“我这不是看不惯她那个轻狂样儿嘛！”
年世兰嘟着嘴，凑近泠雪，压低声音。
“昭姐姐，你说……皇上这最近来后宫…是不是……有点太勤了？新人旧人的……”
她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和担忧。
泠雪瞥她一眼，似笑非笑：
“怎么？怕失宠啊？”
年世兰脸一红，梗着脖子：
“谁、谁怕了！我就是……就是觉得……”
“觉得什么觉得，”
泠雪打断她，用扇子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。
“皇上是皇上，雨露均沾是常事。有那闲工夫争风吃醋，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己过得舒坦点。”
她顿了顿，像是忽然想起什么，问道：
“世兰，你娘家在京郊是不是有个不小的庄子？”
年世兰一愣：
“有啊，我阿玛给我的陪嫁，挺大一片呢，还带着个果园。怎么了昭姐姐？你想去庄子上玩？秋天果子熟了咱们也可以尝尝鲜！”
“玩是次要的。”
泠雪放下团扇，眼神里多了点认真的光。
“我是在想啊……咱们这些女子，生在富贵人家，识字、学琴棋书画女红，好像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。可那些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呢？可能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，一辈子围着锅台转，嫁人生子，糊里糊涂就过完了。”
年世兰眨巴眨巴眼，没太明白：
“啊？这…不都这样吗？穷人家的丫头，能吃饱饭就不错了，哪还能想着识字念书？”
“是啊，所以我在想，能不能……稍微变一变？”
泠雪往前倾了倾身子，声音不高，却带着点热切。
“不用像男人那样考状元，但至少，让她们能认认字，学学算数，知道点基本的道理。以后嫁了人，能看懂契书不怕人骗。管家理事，也能心里有本账。哪怕就是学着认几个药草，关键时刻能救急呢？”
年世兰听得有点懵，挠了挠头：
“昭姐姐，你这想法能行吗？那些老古板们肯定要说闲话，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……”
“管他们说什么呢！”
泠雪浑不在意地一挥手。
“咱们先不搞多大动静。就先在你那个庄子上，找几个机灵点、本人也愿意的小姑娘，请个人品端正的老秀才或者识字的嬷嬷，教她们认认字，学学简单的记账，再教点实用的，比如怎么处理个小伤口什么的。”
她看着年世兰还有些犹豫的脸，加了把火：
“你看啊，这事要是办成了，你家庄子不也管理得更好了？这可是给你年家长脸的事。到时候说不定连皇上知道了，都得夸你一句深明大义、惠及乡里呢！”
最后这句话，可算戳到了年世兰的痒处。
她眼睛一亮：
“这是积德的好事，还能显得我年家的女儿不一样！”
她越想越觉得可行，立刻来了精神。
“成！昭姐姐，我听你的。咱们就试试。我回去就跟我庄子上的管事说，让他挑人！请先生的银子我出。”
泠雪笑了，递给她一块刚出锅的豌豆黄：
“这就对了嘛。来，先吃点东西垫垫。等樱桃肉好了，咱们边吃边细说。”
这时，樱桃肉的香气越发浓郁了。
小厨房的宫女端着盛得满满的红烧肉出来，肉块油亮亮的，配上几颗红艳艳的樱桃，看着就让人流口水。
“开饭开饭！”
年世兰欢呼一声，拉着泠雪就往饭厅走。
两人围坐在桌前，就着香喷喷的粳米饭，吃着软烂入味的樱桃肉，喝着冰镇的酸梅汤，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起那个或许能改变一些女孩命运的女学试点。
阳光透过窗棂，洒在她们身上，她们凑在一起，说得热火朝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