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熹微，穿过紫寰宫高窗的蝉翼纱，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凤昭云一身利落的玄色亲王常服，站在御阶下，看着她的皇姐——赤凰女帝凤昭阳，正仔细地为太女凤栖梧整理冠冕。
年轻的太女眉目间已颇具威仪，但面对母亲时，仍带着孺慕与依赖。
“到了边镇，多看，多听，少说。遇事多问卫铮将军，也要有自己的判断。”凤昭阳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“儿臣谨记母皇教诲。”凤栖梧恭敬应道。
凤昭云安静地看着这一幕，心中一片平和。
这样的场景，在过去许多年里，早已司空见惯。
自那年寒狱出来，彻底放下心结，她便如同真正回到了年少时，成了皇姐身后最忠实的小尾巴。
只是如今，她不再是那个需要皇姐时时庇护、引导的莽撞妹妹，而是皇姐手中最锋利的刀，朝堂之上最稳固的基石之一。
太女告退后，凤昭阳才将目光转向她，唇角含着一丝浅淡的笑意：“站了这许久，也不出声。”
凤昭云上前几步，很自然地接过宫人手中的茶，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凤昭阳手边，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。
“看皇姐教导太女，是正经事，臣妹不敢打扰。”
凤昭阳接过茶盏，目光落在她依旧挺拔的身姿上，眼底是历经岁月沉淀下来的信任与温情。
“北戎近来有些不安分，小股骑兵屡次扰边。栖梧此去，虽是历练，朕终究有些不放心。”
凤昭云立刻明白了皇姐的未尽之语，她微微躬身，声音沉稳：“臣妹愿往北境，为太女压阵，替皇姐分忧。”
没有豪言壮语，只有理所当然的承担。仿佛她生来就该为皇姐扫平一切障碍。
凤昭阳看着她，沉默片刻，轻轻叹了口气：“你年纪也不小了，北境苦寒……”
“皇姐，”凤昭云打断她，抬起头，眼中是纯粹而坚定的光芒，如同被雪水洗过的墨玉。
“正因臣妹熟悉北境，才更该去。这把老骨头，还能为皇姐、为赤凰再活动活动。何况，”她语气稍缓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、独属于姐妹间的调侃。
“臣妹还想看看，当年亲手打服的那些部落，如今是不是还认得我这把‘旧刀’。”
凤昭阳终是笑了，那笑容里带着欣慰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。“好。那朕就把北境，还有栖梧，暂时交给你了。”
出征前，凤昭云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御花园那片梅林。时值深秋，梅树尚未开花，只有遒劲的枝干在微凉的风中伸展。
她负手而立，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承载了她太多复杂记忆的地方。曾经，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烙印着那个清冷温润的身影，以及她自己那场飞蛾扑火般绝望的痴恋。
那些疯狂、痛苦、不甘和悔恨，如今回想起来，竟遥远得如同前世的梦魇。
“皇姨。”一个清越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。
凤昭云回头，是太女凤栖梧。
年轻的太女看着她，眼神清澈，带着敬意，并无半分她曾惧怕会看到的、因过往而产生的芥蒂。
“来看看。”凤昭云语气平和。
凤栖梧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，望着眼前的梅林，忽然轻声道：“父后曾说，这里的梅花，凌霜傲雪，是宫中最美的景致。”
凤昭云微微一怔，随即释然。雪沉璧……不，是皇姐夫。他如今是凤君，是太女的亲父，是这后宫最尊贵的男子，也是她心中早已彻底放下的、仅存于礼节中的“皇姐夫”。
她笑了笑，那笑容里没有半分阴霾，只有长辈对晚辈的温和：“你父后说得对。待冬日下雪，红梅映雪，确实极美。”
她顿了顿，看向凤栖梧，语气转为属于将领的沉稳，“北境风大，比京城冷得多，此去，衣物需准备充足。”
“谢皇姨提点。”凤栖梧点头，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好奇，“皇姨，您当年在北境，是如何让那些彪悍的部落心服口服的？”
凤昭云目光投向北方，仿佛穿透了宫墙，看到了那片广袤的土地。
“无他，唯‘实力’与‘公道’四字。打服他们，更要让他们知道，归顺赤凰比与我们为敌，能活得更好。”
她语气平淡，却自有一股历经沙场淬炼出的自信与威严。凤栖梧若有所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