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一清晨,沈清弦特意穿了一身更显稳重的深灰色职业套装,提前半小时来到了位于新城区核心地带的区政府大楼。
与梧桐街道办那栋略显陈旧的楼房相比,区政府大楼高耸入云,玻璃幕墙在朝阳下熠熠生辉,透着一股威严和距离感。进门需要刷卡登记,安检严格,空气里弥漫着空调冷气和消毒水的味道,安静得能听到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回音。
按照指示牌,沈清弦来到八楼区发改局。宽敞明亮的办公区,格子间整齐划一,每个人都在埋头工作,电话铃声和键盘敲击声低沉而密集,氛围紧张有序。
她走到局办公室门口,轻轻敲了敲开着的门。一个三十岁左右、妆容精致的女办事员抬起头,打量了她一眼,语气冷淡:“什么事?”
“您好,我是梧桐街道借调来的沈清弦,今天来报到。”沈清弦递上介绍信和身份证。
女办事员接过材料,漫不经心地翻看着,拖长了语调:“哦——沈清弦啊。等着吧,主任还没来。”说完,便不再理会她,继续对着电脑屏幕整理自己的指甲。
沈清弦只好站在门口等待。进进出出的工作人员,目光或多或少都会在她这个生面孔上停留片刻,带着审视和好奇。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里与街道办截然不同的气场,更规范,也更冷漠。
等了近二十分钟,一位四十多岁、身材微胖、戴着厚眼镜的男同志走了进来。女办事员立刻站起来,脸上堆起笑容:“马科长早!”
马科长点点头,目光落在沈清弦身上:“这位是?”
“马科长,她是街道借调来的沈清弦。”
马科长“哦”了一声,接过材料看了看,脸上没什么表情:“跟我来吧。”他带着沈清弦穿过办公区,来到一个靠窗的、用玻璃隔断隔开的小工位前。“你暂时坐这里。办公用品找小张领。”他指了指刚才那个女办事员,“你的主要工作是协助重点项目督导,具体任务等赵局长安排。”
沈清弦道了谢,心里却是一沉。这个工位的位置非常微妙,斜对面,就是挂着“局长办公室”牌子的房间。透过百叶窗的缝隙,她甚至能看到里面宽大的办公桌一角。这简直就像是故意把她放在聚光灯下,或者说,监视器下。
她正收拾着工位,一个头发花白、身材清瘦的老同志端着茶杯路过,停下脚步,看了看她,又看了看局长办公室的方向,意味深长地低声说了一句:“年轻人,既来之,则安之。少说话,多做事,眼睛……放亮一点。”说完,不等沈清弦反应,便踱步离开了。
沈清弦认出,这是局里督查科的科长,姓严,据说是个干了十几年的老督查,脾气耿直,不太得志。这句提醒,虽然含糊,却透着善意。
这时,局长办公室的门开了。赵恒远走了出来,依旧是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,白衬衫笔挺。他目光扫过办公区,似乎在寻找什么,最后定格在正在摆放文具的沈清弦身上。
那目光,平静无波,却像带着实质的重量,让沈清弦的后背瞬间绷紧。他只看了一眼,便对旁边的马科长吩咐道:“老马,十分钟后,小会议室,开个短会,布置一下近期督导重点。”说完,便转身回了办公室,自始至终,没有和沈清弦说一句话。
无形的压力,却已如山般压下。沈清弦知道,从她踏入这间办公室的那一刻起,她的一举一动,都已落入某些人的眼中。这场报到,本身就是一场下马威。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,应对接下来的每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