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褪下一件厚重的衣裳,整张狍子皮完整地剥离下来,从鼻尖到尾根,一丝不差。
皮子内侧还粘连着些许脂肪和筋膜,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油脂光泽。
外侧则是完整的土黄色皮毛,枪眼和撕咬的破损处清晰可见,却无损整张皮子的完整。
“好!”王秀珍忍不住喝彩,“这张皮子剥得漂亮!”
张文娟也凑过来看,眼睛亮晶晶的:“清风哥,这皮子能值不少钱吧?”
“熟好了,能做褥子,能做坎肩。”
苏清风将皮子平铺在地上,皮毛朝下,肉面朝上。
他拿起刮刀,开始仔细地刮去皮子内侧残留的脂肪和肉膜。
“皮子值不值钱,一看品相,二看手艺。这张皮子剥得完整,熟好了是上等货。”
刮刀过处,脂肪和筋膜被一层层刮下,露出底下致密的真皮层。
这是个细致活儿,既要把油脂刮干净,又不能伤到皮子本身。
苏清风做得专注,每一刀都稳而均匀。
那边,剥了皮的狍子裸露出鲜红的肌肉和白色的脂肪,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。
接下来是开膛。
苏清风换了一把厚背的砍刀,从胸骨正中间下刀,顺着腹部中线一直划到骨盆。
刀刃剖开肌肉和筋膜,露出里面温热的脏器。
一股混合着草料清甜和血腥的气息弥漫开来,并不难闻,反而有种原始的、属于山林的生机。
他小心翼翼地将内脏整体取出,放在旁边的大木盆里。
心、肝、肺、肚、肠……分门别类。
心肝完整饱满,是上好的食材。
肺叶粉红,毛细血管清晰可见。
胃袋鼓鼓囊囊,里面还能摸到未消化的草叶。
“这肝子真肥,晚上就炒了它。”王秀珍蹲在盆边,拎起那颗暗红色的肝脏,掂了掂,“怕有一斤多。”
“肠肚咋办?”张文娟问。
这些下水处理起来麻烦,但做好了也是美味。
“肠子翻洗干净,明儿个用辣椒爆炒,下饭。肚子用碱面搓了,炖土豆。”王秀珍早有打算,“半点不糟蹋。”
苏清风已经开始分割肉块了。
他用砍刀沿着脊椎骨两侧,将整条里脊完整地剔下来。
这是狍子身上最嫩的部位,两条里脊肉呈长条状,深红色,纹理细腻得像大理石。
“这两条里脊,一条今晚炒了,一条用盐稍微腌一下。”王秀珍眼睛盯着那诱人的肉条,已经开始盘算菜单。
“成。”
苏清风应着,手起刀落,将四条腿从关节处卸下。
后腿粗壮,肌肉结实,前腿稍细,但同样肉量十足。
他用刀尖顺着腿骨的走向,仔细地将肉从骨头上剔下来,尽量不留一丝肉茬。
骨头还要熬汤呢。
剔骨是个功夫活。
刀刃在骨肉之间游走,时而轻挑,时而缓推,全靠手腕的巧劲。
苏清风做得专注,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地上,随着动作微微晃动,像一出无声的皮影戏。
小火苗和白团儿起初还围着打转,尤其是闻到内脏气味时,白团儿碧蓝的眼睛瞪得圆圆的,喉咙里发出“呜呜”的低鸣。
但苏清风怕它们捣乱,呵斥了一声,两个小家伙便乖乖蹲到屋檐下,眼巴巴地望着,只有尾巴尖儿还不安分地轻摆。
肉块越堆越多。
里脊、腿肉、肋排、脖颈肉……分门别类放在不同的盆里。
鲜红的肌肉上覆盖着乳白色的脂肪,有些部位还带着薄薄的筋膜,在灯光下泛着润泽的光。
苏清雪看了一会儿剥皮剔骨,被王秀珍叫去洗野菜了。
井水冰凉,她的小手冻得通红,却干得格外起劲——晚上有肉吃了!
“嫂子,蕨菜洗好了,刺嫩芽也掐完尖了。”她端着木盆过来,盆里翠生生的野菜还挂着水珠。
“好丫头。”王秀珍接过盆,起身走向灶房,“这就开始弄饭。文娟,火别停,再烧锅开水,把骨头汆一下。”
灶房里顿时更加忙碌起来。
夜渐深,煤油灯的光晕在苏家小院里暖暖地铺开。
苏清风直起有些发僵的腰,长长地舒了口气。
灶房那边,炒菜的“刺啦”声和炖汤的“咕嘟”声隐约传来,混合着辣椒、油脂和山野清气的香气,丝丝缕缕飘进院子。
一低头,就对上四只亮晶晶的眼睛。
小火苗和白团儿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他脚边,并排蹲坐着,仰着脑袋,尾巴在身后小幅度地快速摇动——这是它们最期待时的姿态。
尤其是白团儿,碧蓝的眸子在灯光下仿佛两汪清泉,一眨不眨地盯着他,喉咙里发出极轻微,带着讨好意味的“呜呜”声。
苏清风忍不住笑了。
他蹲下身,先揉了揉小火苗毛茸茸的脑袋,又轻轻挠了挠白团儿的下巴:“等急了吧?今天你俩可是头功。”
两个小家伙仿佛听懂了夸奖,尾巴摇得更欢。
小火苗甚至抬起前爪,搭在苏清风的膝盖上,伸出舌头“哈哈”地喘气。
“行了,少不了你们的。”
苏清风起身,走到堆放杂物的角落,拎出两个用旧的粗陶碗。
这是专门给它们准备的食盆。
他先走到装内脏的木盆边。
盆里还剩些“杂碎”。
一段洗干净的肠子,两块连着些碎肉的骨头,一小堆剃得不那么干净的碎肉和筋膜。
苏清风用筷子挑拣着,把肠子剪成小段,碎肉和筋膜扒拉到一起,均匀地分到两个陶碗里。
想了想,他又从切好的那堆好肉里,挑出一块约莫半斤重的后腿肉。
红白相间,肥瘦适中。
这块肉他特意留得完整,没切成小块。
“嫂子。”他朝灶房喊了一声,“我割块肉喂它俩,行不?”
王秀珍正往锅里下蕨菜,头也不回:“割吧!该喂!今儿要不是它俩,这狍子还指不定是谁的呢。挑块好的,别拿那些边角料糊弄功臣。”
张文娟也笑着探出头:“就是,清风哥,白团儿今天可神气了!”
得了准许,苏清风手起刀落,将那块后腿肉切成差不多大小的两半。
刀刃切开鲜红的肌肉时,细腻的纹理在灯光下清晰可见,切面渗出小小的血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