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日,天光初透。
南阳府柳府,这座盘踞百年的世家宅邸,还浸在晨雾里的宁静中。
书房别院外。
双十年华的侍女端着刚炖好的参汤,迈着细碎步子推开二公子柳乘风的房门。
“公子,该起身了。”话音里裹着几分甜软。
屋内却无回应。
侍女心下纳闷,再往里走了两步,眼前景象让她手中参汤“哐当”砸在地上。
“啊——!”
撕心裂肺的尖叫撕破柳府晨静,惊飞了院角栖鸟。
书房内一片狼藉。
名贵香炉翻倒,笔墨纸砚散了满地。
二公子柳乘风衣衫不整,倒在书案旁软榻上,身下还压着名衣不蔽体、云鬓散乱的美艳侍妾。
而那侍妾同样早已没了气息。
柳乘风双目圆睁,脸上凝着极乐与亢奋交织的诡异笑,身体却冷硬如冰,没了半分活气。
侍女的尖叫像块巨石投进湖面,整个柳府瞬间乱作一团。
家丁、护卫、仆妇闻声涌来。
见了书房内景象,皆倒抽凉气,随即噤若寒蝉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片刻后,头发花白、面容威严的老者在众人簇拥下踉跄冲进来,正是柳家家主柳宗元。
瞧见最疼爱的儿子以这般不堪姿态死去。
他眼前一黑,天旋地转,一口老血险些喷出口来。
“老爷!”身旁管家连忙扶住他。
柳宗元深吸口气,终究是执掌家族数十年的人物。
强行压下心头滔天悲痛与怒火,稳住身形,从牙缝里挤出三道命令。
“第一,即刻封府,任何人不准进出!”
“第二,见了现场的下人,全关去柴房严加看管,不准走漏半句话!”
“第三!”
他声音淬了森然杀意,“去把城里王神医、张圣手、李国手都请来!”
“即便是绑,也要给我绑来!”
半个时辰后。
三名在南阳府跺跺脚、医馆都要抖三抖的老名医,战战兢兢立在柳乘风尸身旁。
柳宗元与柳家核心族老守在身后,目光如刀似剑,屋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。
三名老者不敢耽搁,立刻会诊。
年纪最长的王神医伸两指搭在柳乘风手腕上,片刻后轻轻摇头;
张圣手翻开柳乘风眼睑,细查瞳孔;
李国手则俯身查看尸斑与可疑伤口。
纵使人身已死,望闻问切的流程仍一丝不苟。
三人查完,聚在角落低声商议许久,脸上皆带着困惑与难以置信。
柳宗元早已按捺不住,低吼道:“如何?!”
王神医吓得一哆嗦,硬着头皮上前躬身:“柳老先生,节哀。”
他声音发紧道,“我等三人联手诊断,二公子脉象断绝,心力衰竭而亡。”
“其死状与古籍所载‘马上风’之症无二,应是昨夜纵情声色,耗竭精元致心阳暴脱……暴毙而亡。”
“马上风”三字如记响亮耳光,狠狠扇在在场柳家人脸上。
正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
柳家乃南阳府有名的书香门第,诗礼传家,嫡子竟是这般死法?
传出去,柳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?
柳宗元身体剧烈颤抖,老脸涨成猪肝色,猛地拍向身旁紫檀木桌。
“砰!”
坚硬木桌竟被拍出一道裂纹。
“荒唐!简直荒唐!”
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,“我儿身强体健,正是壮年!怎会死于这等下作之症!”
目光如噬人般盯着三名名医,他怒喝:“你们这群废物!庸医!”
三位名医“噗通”跪倒在地,连连磕头:“老先生息怒!我等说的句句属实啊!”
柳宗元没再理会他们,胸口剧烈起伏,脑中只有一个念头。
谋杀!这绝是谋杀!
有人用了他不知道的手段害死了儿子!
是谁?
是生意上的仇家?
还是……
他脑中不由自主闪过长子柳乘云那张沉稳却冷漠的脸。
还有近来城里愈演愈烈的流言。
心尖猛地一沉,不敢再想下去。
“来人!”柳宗元怒吼,“报官!立刻去提刑司报官!”
“我倒要看看,这南阳府的天是不是要塌了!”
“哪个天杀的凶徒,敢动我柳家的麒麟儿!”
命令下完,柳府侧门“吱呀”打开,一匹快马如离弦之箭冲出去,直奔提刑司。
府衙内,主簿陈松年正捧着茶盏啜饮。
听闻“柳家二公子府中暴毙”的消息,一口茶水全喷在案上,人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。
他浑身发颤,脑中只剩一个念头。
天,真要塌了。
他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间,对着手下的捕快,发出了惊恐的尖叫。
“快!快去仵作房!把秦明给我叫来!”
“不对!是和我一起去把他请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