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谁在那里？”
连问两声，那影子依旧晃个不停，毫无回应。
徐子林缩在王风背后，黑暗中，脸色煞白。
王风眉头一拧：“装什么迷魂阵。”
“滋啦”一声，他猛地抽出腰间刺刀，刀锋在月下泛出冷光，直指前方。
可那影子仍不言语，只随风轻晃。
“老子杀过的鬼比你见过的人都多，还怕你这点把戏？”
他冷哼一声，抬手一掷。
寒光划破夜空，刺刀飞旋而出，钉入前方目标——“哐当”！
“这声音……是插进树干了？”
王风皱眉，拉着还在发抖的徐子林上前查看。
待走近一看，不禁失笑：“妈的，原来是棵歪脖子树！”
他伸手拔出刺刀，回头拍了下徐子林肩膀：“你这也太敏感了，差点以为真撞邪了，走吧。”
小路渐渐开阔，两人重新启程。
行至一处岔口，左临堰塘，水面幽黑如墨，右靠墓群，石堆错落。
徐子林贴着内侧行走，手臂几乎能触到最近的一座坟包。
那坟由青石片垒成，呈三角状，底边平铺于地，下方开一方洞，似为焚纸之用。
单人葬则设一口，双人葬则留两孔，规制古怪却分明。
他低声嘀咕：“这地方不对劲……咱们不该进来。”
王风笑了笑，又问：“你怂了？”
徐子林没答话，只是咽了口唾沫。
“不就是多几口棺材、多几座坟，村里人脾气怪点罢了，还能跳出活尸来？”
正说着，已走过山脚那座最庞大的孤坟。
刚越过坟茔——“噗通”！
左侧堰塘水面突起波澜，仿佛重物坠入。
王风猛然转身，厉声喝道：“谁在那边扔东西？”
无人应答。
风静水止，唯有涟漪缓缓扩散。
徐子林呼吸急促，眼角频频扫向身后那座高大的坟冢，仿佛它随时会裂开。
王风站在坟前，眉头微皱，低声自语：“老徐，这座坟会不会有问题？”
他转身朝前走去，脚步踩在松软的土上，发出轻微的响动。
经过那座最大的坟时，夜风掠过树梢，带来一丝凉意。
忽然——噗通一声，从左边的堰塘传来动静。
月光虽暗，却仍照出水面泛起的圈圈波纹，缓缓扩散开来。
“谁在那里？”
王风猛地站定，朝着水边大喊。
四周寂静如死，没人应答。
他低声嘀咕：“真是邪了门。”
他转头看向徐子林，“你脸色怎么这么白？”
“没……没事。”
徐子林缩了缩脖子，声音有些发抖，“老王，咱们接下来咋办？”
寒气渐渐侵入衣领，他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。
王风抬头看了看天色，“不能再拖了。等会儿碰到哪家户，不管愿不愿意，我都要敲门借宿。这天气，扛不住。”
两人加快脚步，终于远离了那片死寂的堰塘和孤坟。
走了一段路后，徐子林喘了口气，忍不住问：“刚才那石头落水……到底是谁扔的？深更半夜的，总不可能是自己飞进去的吧？”
哈哈哈哈——
王风突然放声大笑，笑得弯下腰去，手扶着膝盖，几乎说不出话来。
徐子林顿时明白过来，脸一下子沉了下来：“好哇，原来是你搞鬼！那些石头全是你丢的？”
王风依旧笑着，一句话也不说。
徐子林气也不是，恼也不是，只能站在原地等他笑完。
笑声止住后，两人继续前行。
临走前，王风回望了一眼那座孤坟的方向。
黑夜中，他的神情看不出情绪，唯有目光停留片刻，似有所念。
一路上仍不见人烟。
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一片枯黄的秸秆地，秆子高过人头，密密麻麻立着，像是无人收割的战场遗迹。
原本该结玉米的地方空荡荡的，秆子却未被砍倒，也没烧掉，就这么直挺挺地插在地里。
秸秆地中只有一条窄道，宽不过一两米，像被人硬生生踩出来的一样，直通向公主坟深处。
徐子林咬了咬牙，虽心有不安，也只能跟上去。
走到中间时，月光被云遮住，四周愈发昏暗。
忽然，他听见一阵低低的啜泣，断断续续，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。
他停下脚步，盯着前方毫无察觉的王风，轻声问：“老王，你没听见什么吗？”
“听见啥？”
王风回头，“我没觉得有啥动静。”
“像女人在哭。”
王风眯起眼睛打量他，“老徐，你不会是想吓我回来吧？”
“我是真听到了，地里有人在哭，你不信就算。”
王风扯了扯嘴角，语气里带着几分尴尬：“真没听见啥，你到底走不走？你不走我可先走了。”
“别，等等我！”
徐子林心头一紧，赶紧迈步追上。
那麦田深处传来的女人哭声，他侧耳再听时，却又像风掠过枯草，空无一物。
是错觉吗？
小路幽暗，堰塘边立着孤坟，齐腰高的麦秆随风晃动，仿佛藏着什么。
这些画面在徐子林脑中来回闪现。
向来只信科学与理性的人，竟被这一连串怪事搅得心神不宁。
直到远处终于出现一间茅屋，王风走上前去拍门，“老乡，开开门！我们是八路军，路过此地，想借宿一晚。”
敲了许久，屋内才传来一声干涩的回应：“没人。”
王风愣住。
徐子林也僵在原地。
“大爷或大娘，您听着，我们真是八路军，不是坏人。外头冷得很，能不能行个方便？就在您这儿歇一宿。”
又是一阵沉默，随后“吱——”的一声，木门缓缓开启。
一只枯瘦的手举着煤油灯，昏黄的光映出一张皱巴巴的脸，眼窝深陷，如同从梦魇中走出。
徐子林呼吸一滞。
王风却笑出了声，“原来是老大娘啊！外面冻得要命，我们是八路军，能让我们进屋躲一躲吗？”
老妇人静静望着他们，片刻后微微点头，嗓音沙哑：“那就……进来吧。”
“谢了！”
两人急忙跨进门内。
刹那间，寒意被隔绝在外，屋中暖意扑面而来，像是从冰窟掉进了炉边。
再看那老妇，烛光下的皱纹竟显得柔和了许多，王风心里一阵感激，暗道真是危难之时遇善人。
天光渐亮，晨阳洒落田野，万物如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