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盘地合上,四目道长声音沉了下来:想想你师兄布的四方阵!山巅的碎石突然微微震颤,仿佛地下有什么在苏醒。
凌傲雪咬破了下唇。她当然记得,那夜张峰蘸着茶水在桌上画图时说过,这阵法就像绷紧的弓弦...
暮色开始吞噬远处的山棱线。老道士数着更漏:再等两个时辰,等北斗星...话未说完,东面山林突然惊起漫天寒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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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渐沉,乌鸦的嘶哑声稀疏了许多。张峰贴着墙根,侧耳倾听外头的动静,四周确实安静下来,不仅追兵没出现,连那些黑压压的乌鸦也散开了。
道长,咱们是不是该动身了?钟邦攥紧了拳,碧心姑娘还不知所踪,方才也没见着其他孩子的影子,说不定他们都在一处。
八成如此。张峰抖了抖袖口的灰尘,你留在此处,我去引开追兵和乌鸦,你趁机寻人。他抬脚就要往外冲,却被钟邦一把拽住衣袖。
别犯傻!钟邦手背上青筋凸起,让你一个人当靶子,我钟邦还没这般窝囊!
你那三脚猫功夫,当诱饵我还得回头救你。张峰甩开他的手,从怀里摸出枚铜钱,卦象显着,碧心必在学堂。你只管去寻,咱们学堂碰头。话音未落,人已窜出数丈。
钟邦盯着晃动的门帘,喉头发紧。外头先是响起凌乱的脚步声,很快归于死寂。他狠咬舌尖逼自己冷静,浓重的阴秽气息像粘稠的浆糊裹在周身——必须快!
潮湿的仓库里,碧心用裙角擦着孩子们脸上的泥痕。有个梳羊角辫的女童拽她衣角:老师,肚肚饿......声音细得像蚊子哼。角落里两个男孩已经瘫坐着站不起来,小脸泛着青白。
碧心把最后半块饴糖掰成碎渣分给孩子们,指尖微微发抖。她望着铁栅栏外蠕动着的黑影,把呜咽声死死压在喉咙底。
“再坚持一下,救援很快就要到了。”
碧心感到无力,眼下确实束手无策。
其实她也已饥肠辘辘,却无法鼓起勇气带着孩子们冒险离去。
望着孩子们泫然欲泣的神情,碧心心中充满愧疚。若自己足够强大,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。
幸运的是,孩子们都很懂事。他们清楚外面的危险,也明白此时留在学校才是最安全的,碧心根本无法带他们突围。
“老天爷,请快让阿邦赶来吧!”
她低声祈祷,却知道这不过是徒劳的慰藉。
突然,窗外再度传来乌鸦躁动的嘶鸣,这声音令所有人不寒而栗。
来时的路上,他们险些被成群的乌鸦围攻,全凭侥幸才逃过一劫。
就在绝望蔓延时,钟邦的声音终于从外面传来——
“大家平安无事,镇上的孩子都和我在一起。”
碧心飞快说明了情况。即便钟邦前来救援,这些孩子也绝不能留下,否则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。
“别担心,我一定会带所有人离开!”
听到钟邦的承诺,碧心终于松了一口气。她始终相信钟邦,他就是自己的希望。
另一边,张峰成功甩开了追兵。为确保万无一失,他甚至割破手掌,用鲜血引开更多敌人,为钟邦创造机会。
果然,随着血腥气弥漫,杨飞云终于现身。他死死盯着张峰,眼中翻涌着刻骨的恨意。
尽管已获得超凡力量,杨飞云对张峰的恨意丝毫未减。他始终认为,若非张峰,自己绝不会沦落到这般半人半鬼的境地。
张峰!如今我这副模样全是拜你所赐,今天定要与你清算这笔旧账!
杨飞云面目狰狞,可这番狠话却令张峰失笑。这笑声如同火上浇油,杨飞云的怒火更盛三分。
有什么可笑?从今往后,我让你永远笑不出来!
他最憎恶张峰这副淡然模样,仿佛世间万事都无法扰动其心。凭什么此人永远能这般居高临下?
我若要笑,由不得你做主。何况你落得今日下场,纯属咎由自取。
张峰眸光渐冷。眼前之人已彻底迷失,将一切罪责推给他人,连自己犯下的过错都选择性遗忘。
金钱剑缓缓抬起。对付这等非人之物,他心中不会存半分愧疚。
杨飞云,今日便让你再死一次。
剑光乍现,金钱剑如金蛇出洞直取杨飞云。虽及时闪避,但那剑锋竟似活物般紧咬不放。这等变化令杨飞云心头大震——金钱剑何时有了这般灵性?
被动躲闪终非良策。杨飞云心知张峰今日必取他性命,与其坐以待毙,不如殊死一搏。
他绝不甘心认输。定要证明自己才是天命所属,让张峰亲眼看个明白!
念及此处,杨飞云猛然止住身形。
见他突然驻足,张峰只道此人终于认命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金钱剑狠狠刺入杨飞云的胸膛,剧痛瞬间吞噬了他的身躯。但杨飞云明白,这是摧毁金钱剑必须付出的代价。
这把金钱剑是张峰的重要法器,威力惊人。杨飞云深知只要毁掉它,就能大大提升自己的胜算。
张峰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。他看穿了杨飞云的心思,却毫不在意——区区一把金钱剑的损毁,对他而言根本无足轻重。
虽然金钱剑带来的剧痛令人难以忍受,但周围源源不断的怨气很快就能治愈这些创伤。只见原本金光流转的剑身逐渐被染成墨黑,最终被怨气完全侵蚀。
随着一声怒吼,杨飞云猛然拔出金钱剑。此刻这把法器已彻底报废,再也发挥不出半点威力。
望着被自己亲手摧毁的金钱剑,杨飞云露出癫狂的笑容。尽管伤口仍在流血,但这些都已无关紧要。
张峰,你的本事全靠这把剑。如今它已毁,我看你还有什么能耐!
杨飞云高举废剑,满脸掩不住的得意。这反而让张峰觉得更有趣了。
杨飞云,我曾以为你是个聪明人,现在看来大错特错——你简直愚蠢透顶。
说着,张峰又取出数把金钱剑。杨飞云先是一惊,随即强装镇定,认定这只是张峰的虚张声势。
你以为我的实力依赖这把剑?殊不知正是因为我在,这些金钱剑才能发挥威力。
不仅杨飞云,许多不了解张峰的人都抱有这样的误解。他们忘了,身为天师级人物,张峰即便赤手空拳也能轻易降服鬼物。
记住这句话:作恶多端必自毙。
话音刚落,张峰操纵数把金钱剑同时腾空而起。见到这个场面,杨飞云立即明白自己绝非对手。若还不逃,今日必将命丧于此。
杨飞云顾不得其他,凝聚全身阴邪之气攻向张峰。这一击虽伤不了对方,但求趁乱脱身。
眼见对方负隅顽抗,张峰嘴角噙着冷笑,袖中金钱剑应声而出。剑身铜钱叮当作响,如受指引般直取杨飞云咽喉。
爆裂声猝然炸响,气浪将张峰逼退半步。待烟尘散尽,地上只余半截撕裂的衣角。
倒是小瞧你了。张峰攥紧拳头,指节发白。阴气仍在巷弄间盘旋,昭示着未完的杀局。他眼底寒芒微闪——除恶务尽的道理,迟早要让那厮用命来悟。
钟邦撞开腐朽的校门时,左臂已呈不自然的青紫色。鸦群利爪留下的血痕里渗出黑稠毒血,将制服浸得斑驳。
你撑得住吗?碧心攥着纱布的手在发抖。孩童们的啼哭声从地下室隐隐传来,像钝刀磨着神经。
无妨。他抹去额角血汗,剑柄在掌心硌出深痕。走廊尽头的铁门咣当作响,某种粘稠的爬行声正贴着墙根蠕动。
好的,我将按要求
钟邦强撑着站直身体,尽管呼吸还有些不稳,却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:我只要缓一会儿就好,马上能继续上路。
他清楚自己已到极限,但身后这群人的安危全系于他一人。钟伯暗暗攥紧拳头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阿邦......碧心的呼唤里带着颤音。恐惧像潮水般淹没她,连最简单的思考都变得困难。
突然,窗外再度响起刺耳的鸦鸣。众人顿时绷紧神经,连呼吸都凝滞了。
现在要怎么做?碧心六神无主地看向钟邦。那些黑压压的鸦群仿佛永无止境,光听着拍打翅膀的声音就让人头皮发麻。
别怕。钟邦挺直腰板。此刻他就是所有人唯一的依靠。当鸦声渐弱时,钟邦眼中闪过惊喜:是张道长!他来找我们了!
熟悉的身影穿过晨雾走来,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下。张峰环视众人,见孩子们都安然无恙,眉间的凝重才消散些。
跟我走,外面安全了。张峰简短的话语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。
杨飞云他......钟邦迫不及待地追问。
重伤逃脱。张峰望向饿得蔫头耷脑的孩子们,先离开这里。
(张峰感觉已经流逝了太多光阴,望着这些小脸蛋,他明白孩子们定是饥肠辘辘。
七姐妹堂突然挤进这么多人,钟君也有些手足无措。她虽然素来精打细算,但眼前这光景已容不得计较这些。
杨飞云真是个疯子!把事情搞到这种地步,要是这些孩子的爹娘有个闪失,孩子们该咋办?钟君看着孩子们的模样,心疼得直揪心。她和钟邦从小就是没爹没娘的孩子,实在见不得这种场面。
姐,你轻声些。这些孩子今天受的惊吓够多了。钟邦理解姐姐的愤怒,但不愿让孩子们听见这些。
别以为他们年纪小就不懂事,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变故,早就把所有人都折磨得心力交瘁。
哎,我都明白。你去瞧瞧孩子们的吃食够不够,不够咱再想辙。钟君清楚七姐妹堂存粮有限,突然多了这么多张小嘴,确实吃力。
我这就去。就是不知道师父那边怎么样了,这都啥时辰了还没回来。钟邦忧心忡忡,眼下乱成一团,真不知何时是个头。
此时毛小方正往回赶,心里始终放不下镇上的事。出来这么久,也不知究竟如何了。
师父,我总觉得镇上情况不妙。咱们现在回去真的管用吗?阿帆也是愁眉不展。虽说四方大战已成定局,可他总担心杨飞云会来搅局。
事已至此,我们不得不回去了。况且阵法已成形,这头倒不必担忧。可镇上怨气久久不散,实在难以预料会发生什么变故。
毛小方眉宇紧锁,满心忧虑,唯恐再生枝节。
师徒二人一路交谈,转眼已至镇口,恰遇匆忙赶回的孔雀大师与红袍火鬼。
你们也回来了?镇上情形可曾目睹?红袍火鬼迫不及待追问。
他们在山上便察觉异常,见雾气翻涌如沸,显然战况激烈。
正是目睹异状才急速折返。方才观天象,恐有大祸临头。毛小方语带沉重。这正是他急切归来的缘由——此事远比预想复杂。
杨飞云为达目的已然丧心病狂,镇民生死于他眼中贱如草芥。此人执念深重,唯求一己私欲得偿。
此等行径令毛小方深恶痛绝。为一己之私戕害无辜,罪不容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