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峰懒得多听这些闲聊,独自走到外面。眼下这桩事让他实在放心不下。
单是一个杨飞云还好对付,可现在连铁面生都现身了。这个诡计多端的家伙会干出什么,张峰根本拿不准。
更棘手的是,铁面生精于谋算,比杨飞云更难揣测。倘若他真要破坏四方大阵,简直易如反掌。
注意到张峰神色凝重,孔雀大师跟了出来。
“张道长,有些事大可同众人商议,何必独自硬扛?”
生前贵为王爷的孔雀大师,对这些早有洞见。
“倒不是非要憋在心里,只是眼下实在没对策。你不了解铁面生——这老怪物从战国活到现在,当年连鲁殇王都被他耍得团团转。”
涉及铁面生的事,张峰不敢有半分松懈。总不能等祸事临头才想办法补救。
“如此说来,此人当真可怕。红袍火鬼曾提过,你们当初在古墓里翻找的,不就是他埋下的线索?”
孔雀大师虽不识铁面生,但能让张峰愁眉不展的对手,定非等闲之辈。
“没错,我们在墓中找到些战国帛书,只查出几处怨气复苏之地。若非这些帛书,我也不会来甘甜镇。”
当初还以为抓住了蛛丝马迹,如今看来,每一步都在铁面生算计中。
“尽管不愿承认,但我始终被他牵着鼻子走。包括古墓里那些事——全是他布好的局。”
张峰真想坐下来与铁面生好好聊聊,或许能在交谈中发现些线索。
“张道长何必小看自己?若他真有那么厉害,这些线索就不会被你发现了。你能找到,正说明他把你当成了值得重视的对手。”
孔雀大师一语道破。铁面生显然很欣赏张峰,才会特意留下线索引他前来,否则何必多此一举?
听完孔雀大师的话,张峰恍然大悟:“有道理。大概是我太执着,才钻了牛角尖。”
孔雀大师的悟性令他佩服,当年让他修习佛法果然没错。
“我这人不懂太多大道理。生前是个王爷,手握大权,也做过恶事,最终遭报应,连儿子都惨死。”
经历过大起大落,孔雀大师早已看透。死过一次,又接连丧子,他早就不执着于许多事了。
“说得好!不愧是当过王爷的人,见解透彻。”
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两人一惊。回头望去,正是铁面生。
孔雀大师立刻戒备,举起禅杖。铁面生却冷笑一声,指尖轻弹,他便浑身僵硬,动弹不得。
张峰暗自心惊。铁面生竟强到这种地步,未见他出手就能制住孔雀大师。
张峰抬手解开咒术,孔雀大师仍难以置信。
“这是我们之间的事,别牵连旁人。”张峰冷冷道。他厌恶铁面生这种手段。
铁面生露出满意的笑容:你有这种觉悟很好,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详谈?毕竟千年前那次相遇,我一直想与你好好叙叙旧。
张峰猛然醒悟,原来当初所见并非幻象。他不得不承认此人确有能耐,竟能将他的意识唤回千年前的时空。这等手段,绝非常人所能及。
好,我们找个清净处细谈。
张峰爽快应允,孔雀大师却忧心忡忡:张道长,此人居心叵测,难保不是与杨飞云设下的圈套。
无妨。张峰神色坦然,若真要取我性命,他早该出手了。
铁面生望向张峰的目光满是赞许,他向来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极为自信。
别让我等太久。话音未落,铁面生的身影已然消散。
张峰叮嘱孔雀大师:你去保护大家,我去会会他。对铁面生身上的谜团,他早已心生探究之意。
两人最终来到甘甜镇祠堂,这里供奉着历代对镇子有重大贡献者的灵位。
特意带我来此处,总不会是让我看这些牌位吧?张峰挑眉道。
张峰拿起一炷香,为逝者敬上,算是打扰他们的歉意。
铁面生看着这一幕,觉得很有意思。张峰向来难懂,虽是修道之人,却不见得敬畏鬼神,甚至有些目空一切。可每当铁面生这么想,张峰又偏偏会做出这种与印象截然不同的举动。
“你虽然意识到了怨气复苏的影响,但动作太慢,让我很不满。”铁面生说道。
他承认张峰出色,可眼下却不符合自己的预期。张峰被这话弄得有些疑惑,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。这种感觉,就像是师父从前对自己的严苛教诲,似乎对方在期待什么,却又说不清。
“你到底图什么?”张峰冷笑,“活了上千年,还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?非得把事情引到这一地步?”
想到甘甜镇的惨状,想到杨飞云残害无辜,连孩子也不放过,而铁面生却放任不管,张峰越发觉得他可恨。
见张峰动怒,铁面生反而满意:“我要的岂是你能理解的?长生不老?那不过是计划中最小的部分。至于真正所求,你们这些凡人,永远看不透。”
张峰嗤之以鼻:“装神弄鬼,你真把自己当神仙了?”
疯子,彻头彻尾的疯子。
“言尽于此,我已为你做得够多了,异世人,好自为之。”说完,铁面生的身影再次消失。
异世人?
张峰听到这话心头一惊,自己明明从小就在这里长大,这话究竟暗含什么深意。
回到道观后,他紧锁房门闭不出,无论外面如何呼喊都置之不理。
红袍火鬼与雪女见状忧心忡忡,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,不知那人的话语触动了什么。
雪女,你当年见过铁面生,对此人可还了解?红袍火鬼的询问让雪女面露难色。
我不过是个被献祭的囚徒,铁面生是发号施令之人,能远远望见已属万幸。
关于铁面生,雪女仅存的记忆充斥着恐惧与哀伤,还有撕心裂肺的惨叫,再无其他。
主人为此困扰,加之怨气日益浓重,再这样下去那些人必死无疑。
连他们都难以承受这般怨气,更别说寻常百姓。
毛小方师徒因身具灵气被阻隔在外,只能焦急等待。
救命!
碧心的惊呼声突然响起,他们赶去时只见钟邦口吐鲜血,情形骇人。
钟君与碧心束手无策地守着钟邦,眼睁睁看着他状况恶化。
张道长呢?快请他来看看,他一定有办法的!
钟君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张峰身上,可迟迟不见他来。
别急,让我先看看。红袍火鬼安抚着钟君,俯身查看钟邦的状况。
看到钟邦那一刻,她心里已经有了判断。钟邦毕竟也修行过道术。
虽然他现在道法尚浅,暂时还能在镇子里生活,但长此以往,身体必然支撑不住。
把人送出镇子,他自然就能康复。
正在这时,张峰突然出现了。
果然,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。那股怨气越来越猖獗,这世上的事往往就是这样,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。
不行,我绝不能现在离开。
钟邦闻言立即拒绝。他心爱的姑娘和姐姐都在这里,怎能独自逃离?何况镇子的危机尚未解除,他决不做临阵脱逃的懦夫。
阿邦别担心,我和碧心都会跟你一起走的。钟君安慰道。
她们不能走,情况不一样。如果擅自离开,只会死得更快。张峰冷冷地说着,这话让众人心头一沉。
几个徒弟听说无法离开,几乎要哭出来。这镇子如此危险,不能逃离岂不是等死?
为什么?钟邦追问道。
他可以留下,但不愿看姐姐和碧心陷在险境。她们已被怨气侵蚀,就像中毒之人突然脱离毒气范围,前一秒可能就会暴毙。张峰解释道,而你不同,有道法护体,能抵御怨气入侵。能撑到现在全靠你五世奇人的天赋,换作普通人,踏入镇子那刻就已经死了。
张峰并非危言耸听,他必须让众人认清现实——他们始终身处险境。
阿邦,安心将碧心交给我,这里的事不必你挂念。
钟君虽渴望同行,却明白张峰所言非虚。若非形势危急,他怎会允许毫无战力之人留下拖累?
阿邦,听姐姐的话,我们能照顾好自己。
碧心同样知晓轻重。她不希望钟邦涉险,更相信张峰既有能力遣散众人,自能护得周全。
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,再拖延你会没命!
张峰看透他的踌躇,却无法纵容——生死一线,容不得半分迟疑。
红袍雪女,立即带他撤离!
不给钟邦争辩的机会,张峰一记手刀将他击晕。动作快!铁面生若尚在镇上,恐生变故......
铁面生是唯一的变数。此刻虽未起杀心,但若他决意取钟邦性命......
张道长大恩,钟氏一脉全系于阿邦之身。钟君攥紧衣袖。她可以舍弃一切,唯独弟弟不能有闪失。
安置妥当后,张峰然折返房中。无人知晓他沉默的背影下藏着何种计较。
红袍火鬼识趣地保持缄默,雪女见状亦将疑问咽回。
钟邦被二人顺利护送出镇,看到他的身影,毛小方明显感到诧异,不明白镇上究竟出了什么变故。
毛小方连忙上前检查钟邦的状况。乍看之下并无明显伤痕,唯见衣衫沾染着些许血迹,也不知他究竟经历了什么。
他暂时无恙,但醒后务必看紧,绝不能再让他折返。红袍火鬼言简意赅地解释道,以你们的修为,尚不足以抗衡镇中积聚的怨气。若他再踏入,恐有性命之忧。
虽领会其中深意,但事态发展之快仍令毛小方震惊不已。他忍不住追问:张峰现在如何?
虽有入镇相助之心,毛小方也明白此刻贸然前往非但帮不上忙,反而会拖累张峰。
主人那边暂且无碍,你们只需守好四方大阵。真有状况,我和雪女会及时回援。红袍火鬼说完,便与雪女化作流光远去。
道观中,孩童们虽然没了往日的欢颜,但至少性命无虞。孔雀大师巡视归来时,竟被扑来的孩子们围了个措手不及。这些小家伙七嘴八舌地问着父母去向,让这位素来只与小尊亲近的僵尸一时不知该先回应谁。
# 孔雀大师与孩子们的夜晚
夜色渐深,月光静静地洒落在寺院里。一位年轻的侍童轻轻说道:
孔雀大师,这些孩子们听说您外出巡查,一直不肯睡,都在等着您回来。
碧心站在一旁,她虽然也记挂着自己的父母,却强忍着没有开口询问,生怕给大师增添负担。
我没能找到他们。孔雀大师没有隐瞒实情。话音未落,几个年幼的孩子已经控制不住抽泣起来。很快,整个屋内都回荡着孩子们的哭声。
孔雀大师手忙脚乱。他并非厌恶这些哭声——作为失去过孩子的人,他对孩子们的悲泣有着特别的体谅。只是面对这样的场面,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。严厉的话语他说不出口,也不忍心说。
别担心,你们父母一定会平安无事的,很快就会来接你们。孔雀大师笨拙地安慰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