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来到9月23号晚上。
连续几天的补觉,像一剂缓慢生效的良药,让郑勤跃恢复了些许精神。他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,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,镜子里映出的男人,虽然依旧清瘦,但眼下的青黑已经淡了不少,眼神也重新聚焦了光芒。
他点开手机后台,看着那条平稳上扬的用户增长曲线,心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成就感。他觉得,是时候给万先生一个完美的交代了。
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,坐下,喝了口已经凉掉的茶水,然后才拿起手机,深吸一口气,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。
“嘟…嘟…嘟…”
每一声等待音,都像在敲打他的心脏。
“喂。”电话那头传来万先生沉稳的声音,背景里似乎还有轻微的海浪声和风声。
“万先生,晚上好,我是勤跃。没打扰您吧?”郑勤跃的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。
“说。”一个字,言简意赅。
“跟您汇报个好消息,我们的云海商城App,在20号已经成功上线了,目前运行非常稳定,用户数据也比我们预期的要好一些。”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而自信,甚至准备了一堆数据,期待着电话那头传来赞许或至少是好奇的追问。
然而,万先生的声音却出乎意料的平淡,甚至带着一丝疏离:“好的,知道了。”
郑勤跃愣住了,准备好的说辞全堵在了喉咙里。这反应太冷淡了,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。他定了定神,赶紧接着说:“我想着,关于第一阶段的详细数据和下一阶段的规划,想当面跟您沟通一下,您看什么时候方便?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那几秒钟对郑勤跃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。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。
“那就暂定10月7号吧,到天津见。”万先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,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待办事项。
“10月7号?”郑勤跃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几乎失声。现在才9月23号,这中间隔了整整半个月!对于一个急需资金注入来开拓市场、抢占有先机的初创公司来说,这半个月太漫长了,足以发生太多变数。而且,对方怎么会是这种态度?他原以为万先生至少会开心,会高兴,会立刻询问细节,可现在这反应,仿佛只是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。
“好的,万先生,那我们天津见。”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,挂了电话。
手机从耳边滑落,他整个人陷进宽大的办公椅里,眉头紧锁,想不通这突如其来的冷淡。是万先生心情不好?还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?
他哪里知道,这都是马悦背后捣的鬼。
此刻,万先生正坐在厦门一处海景别墅的露台上,他挂了电话,将手机随意扔在桌上,端起酒杯,轻轻晃动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。海风吹拂着他的丝绸睡袍,远处的海浪声此起彼伏。
方敏早就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了。就在几天前,方敏打来电话,语气里满是“为你着想”的关切,把马悦那套梨花带雨的哭诉,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。
“万哥,我不是多管闲事,主要是觉得这马悦太可怜了,也觉得这郑勤跃有点不靠谱啊。”方敏在电话里说,“一个女人家,带着三个孩子,被丈夫在公司里养小三,还被打,现在连公司都不能去了。她能跟那么多人说,说明他们夫妻俩的间隙已经非常大,公司内部肯定乱成一锅粥了。”
万先生当时没说什么,但心里已经埋下了怀疑的种子。
他并不在乎郑勤跃有没有私情,毕竟他自己身边就围着好几个女人,他没资格站在道德高地上评判别人。他真正在意的,是马悦这个人,以及她所暴露出的问题。
一个妻子,能把自己的家事、丈夫的私情,跟那么多外人添油加醋地诉说,这说明他们夫妻俩的间隙已经非常大,公司内部必然混乱。一个连后院都管不住的男人,能把事业做多大?
更何况,方敏还“无意中”提到,那几个也拿了投资的老板都说,马悦现在花钱可是大手大脚,哪像一个正经创业公司老板娘的样子?
万先生心里开始犯嘀咕:郑勤跃会不会把钱都给了他媳妇,现在两口子唱双簧,就等着自己再往里投钱?这次约见,是不是就是他们密谋好的,目的就是为了骗取下一笔投资?谁知道郑勤跃是不是真像马悦说的那样,没把心思全心放在事业上,而是净拿他的钱去挥霍,做一些男人都想做的快活事?
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,便会疯狂生根发芽。万先生看着远处漆黑的海面,眼神变得深邃起来。他决定,这次天津之行,他要好好看看,这个他曾经无比欣赏的年轻人,到底是个可造之材,还是一个被欲望和家事拖累的废物。那剩下的四千万,是天使的馈赠,还是催命的毒药,就在此一举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