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子蔡靖的降生与雍州大定的辉煌胜利,如同双日凌空,将彭城朝廷的威望推至前所未有的巅峰。
然而,就在这普天同庆、万象更新的表象之下,深宫之中,一股酝酿已久的暗流,终于按捺不住,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根源,在于那个被蔡琰一直“静养”在深宫、几乎被世人遗忘的皇帝——刘协,以及他身边那位同样不甘寂寞的皇后——伏寿。
自被蔡琰“请”回彭城,尊为天子以来,刘协虽享帝王尊荣,却无丝毫权柄,如同被精心供奉的傀儡。
起初是董卓,后来是李傕之流,如今是蔡琰,他一生都活在权臣的阴影之下,那份潜藏在懦弱外表下的不甘与屈辱,随着年岁渐长,尤其是目睹蔡琰以女子之身总揽朝纲、如今更诞下“公子”,已近乎发酵成一种绝望的疯狂。
而伏皇后,出身名门,自视甚高,岂能甘心永远做一个有名无实的摆设?
她渴望的是母仪天下的真正权柄,是伏氏家族的显赫荣光。
蔡琰产后休养,精力不免分散于幼子;
诸葛亮坐镇司隶,忙于安抚新附的雍凉之地。
这短暂的权力空窗期,让伏寿看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。
她利用皇后身份,暗中串联了少数对蔡琰专权、诸葛亮当道心怀不满的旧臣,如种辑、吴硕等人,甚至通过隐秘渠道,试图联络宫外那些被新政触动了利益的世家遗老。
他们的计划并不复杂,却也足够狠毒:
趁蔡琰产后体虚、诸葛亮远在司隶之际,由伏寿出面,以“探视公子”、“关怀大臣”为名,控制或挟持蔡琰与幼子蔡靖,同时由刘协突然临朝,下诏宣布蔡琰“跋扈专权,祸乱宫闱”,诸葛亮“外托君臣,内怀奸宄”,剥夺其一切权柄,由皇帝亲政,伏氏外戚辅佐。
他们甚至准备了一份“罪己诏”和“求贤诏”,试图争取部分中间派官员的同情和支持。
然而,他们低估了蔡琰对宫廷的掌控力,更高估了自身的保密能力。
刘晔执掌的“暗部”如同蛛网般密布宫禁,伏寿等人的异常举动,早已被探知并密报给了尚在产褥中的蔡琰。
接到密报时,蔡琰正抱着咿呀学语的蔡靖,脸上初为人母的柔和瞬间被冰霜覆盖。
她看着怀中稚子纯净无邪的眼眸,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,旋即化为滔天怒焰。
她可以容忍政治上的对手,可以面对沙场的明枪,却绝不能允许任何人将主意打到她孩子的身上!
她没有丝毫犹豫,甚至没有召诸葛亮回朝商议(也因司隶之事确需诸葛亮坐镇)。
此刻,她必须展现出铁血与决断,彻底粉碎任何可能威胁到她和她孩子地位的隐患。
行动在一个寂静的深夜展开。
当伏寿还在寝宫中与心腹宦官密议细节,刘协还在对着烛火演练明日“临朝”的言辞时,大队身着玄甲、手持利刃的宫廷禁卫,在蔡琰绝对心腹的率领下,如同鬼魅般无声地包围了帝后寝宫,以及种辑、吴硕等人的府邸。
没有激烈的反抗,没有震天的喊杀。
一切都在绝对的武力控制和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完成。
伏寿被从凤榻上拖起时,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与怨毒;
刘协看到破门而入的甲士,直接瘫软在地,面无人色;
种辑、吴硕等人尚在梦中,便已成为阶下之囚。
次日清晨,一道由蔡琰口述、以皇帝名义发布的诏书,震惊了整个彭城,并迅速传遍天下:
“皇后伏氏,阴怀妒忌,包藏祸心,交通外臣,图谋不轨,欲危社稷,倾覆宗庙……焉可承宗庙之重,母仪天下?着即废为庶人,赐死!”
“种辑、吴硕等,世受国恩,不思报效,反结党营私,窥伺宫禁,罪在不赦,俱弃市,夷三族!”
“朕(刘协)德薄能鲜,致使宫闱不靖,深感愧对列祖列宗……今自愿于宫内静思己过,一应国事,悉委大将军、录尚书事蔡琰处置,望其勉力匡扶,安定天下。”
诏书言辞犀利,定罪如山,处置更是冷酷无情。
伏皇后被逼自尽,参与密谋的核心官员及其家族被连根拔起,血腥的清洗让整个彭城的官员噤若寒蝉。
而皇帝刘协,在这份诏书中被彻底定性为“失德”、“自愿”交出所有权力,其本就微弱的政治生命,至此宣告终结。
这场突如其来的宫廷政变与其后的血腥镇压,效率之高,手段之狠,让所有旁观者都倒吸一口凉气。
他们再次清晰地认识到,那位刚刚生产的女人,其手腕与意志,是何等的坚硬如铁,冷酷如冰。
任何敢于挑战其权威、威胁其子嗣地位的行为,都将遭到最无情的毁灭。
当消息传到司隶时,诸葛亮正在与马超、张合商议雍凉防务及未来南下方略。
闻听彭城剧变,他执笔的手微微一颤,墨点滴落,在舆图上晕开一小团墨迹。
他沉默良久,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,对信使道:
“回复主公,亮已知悉。
司隶、雍凉诸事,亮必尽心竭力,请主公安心休养,勿以西方为念。”
他明白,蔡琰此举,虽显酷烈,却是稳定内部、杜绝后患的必要手段。
只是……经此一事,皇帝刘协彻底成了摆设,蔡琰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的格局虽未变,但其权力基础已更加依赖于她自身的实力与威望,而非汉室那块招牌。
未来的道路,是更加名正言顺,还是潜伏着更大的合法性危机?
他心中隐隐有些忧虑。
然而,眼下他无暇他顾。
曹操退入益州,绝非甘心雌伏。
据细作回报,曹操进入汉中后,已迅速软禁了态度暧昧的张鲁,以其部众为前驱,正加紧向益州腹地渗透。
刘璋惊慌失措,其麾下派系斗争激烈,益州局势瞬息万变。
“马超将军,”
诸葛亮收敛心神,看向因收复长安而意气风发的锦马超,
“韩遂已降,凉州初定。
然曹操窜入益州,如病虎入柙,其患未已。
朝廷需一位威震西陲之大将,坐镇雍凉,整军经武,南慑巴蜀。
此重任,非将军莫属。”
马超抱拳,声若洪钟:
“军师放心!
超既受国恩,必当竭尽全力,为陛下,为主公,看好西大门!
若曹贼敢出蜀,超定叫他来得去不得!”
诸葛亮点头,又对张合道:
“儁乂将军,冯翊新附,北地胡风犹存,需将军这等沉稳之将镇抚。
并州边防,亦需将军与吕玲绮将军互为犄角。”
安排妥当西线防务,诸葛亮的目光再次投向南方那云雾缭绕的蜀道。
他知道,与曹操的最终决战,必将在这天府之国展开。
而在此之前,朝廷需要时间消化雍凉,更需要一个绝对稳定、再无内忧的后方。
蔡琰以铁血手段废后戮臣,正是为了营造这样一个后方。
“传令下去,”
诸葛亮对麾下僚属道,
“加紧推行新政于雍凉,抚流民,兴屯田,练新军。
同时,多派细作入蜀,散布流言,离间刘璋与曹操,若能令其自相残杀,则善莫大焉。”
彭城的血雨腥风渐渐平息,伏氏及其党羽的覆灭,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,在激起一圈涟漪后,湖面复归于平静,甚至比以往更加平静,一种令人心悸的、绝对的平静。
蔡琰的权柄,在经历了这场内部清洗后,变得更加稳固,更加不容置疑。
她抱着蔡靖,站在修缮一新的宫殿高台之上,俯瞰着这座日益繁华的都城。
寒风吹动她的衣袂,却吹不散她眼中那坚定如磐石的光芒。
内患已除,权柄砥定。
只是,她未曾注意到,身后乳母怀中那粉雕玉琢的婴孩,在睡梦中微微蹙起了小小的眉头,仿佛也感知到了这权力巅峰之下的森森寒意与未来道路的艰险莫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