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令申一声令下,差役们四人一组,开始如狼似虎地翻找起来。
影卫们也紧跟而上,不让差役有任何独自动手的机会。
楚云霜端坐在临时设于前厅的金座上,面色冷沉,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扶手。
玉砂和侯公公侍立左右,许秋平和她的家人也都站到了楚云霜身后。
许秋平面色阴沉,手指在袖中微微攥紧。
她身后的许家老小各个痛哭流涕、神情惶恐。
高令申身着绯色孔雀官袍,面色严肃,指挥着差役们翻箱倒柜,寻找“证物”。
许秋平的丈夫看见自己精心操持的家被搅得乱七八糟,气得咬牙切齿。
许秋平冷声道:“高大人,还请你看在同朝多年的份上,莫要把我家砸得太难看。”
“许大人,下官也是奉命行事,您便多担待,”高令申看都没看她一眼,对一名刚腾出手的差役下令道,“去许大人小儿子的卧房,重要的证物她未必会放在身边。”
许秋平恨声道:“高令申!你不要欺人太甚!那是男子闺房,岂可让这些女人进去搜查?你这是要毁了我儿清白!”
高令申刚要回嘴,楚云霜先出声道:“许大人所言有理,现在还未查证罪名,如此一来有伤许小郎君的清誉。”
她转头对身边的侯公公道,“大伴,着两个内侍去查许小郎君的闺房吧。”
“陛下,此举不妥,内官们成日服侍陛下,哪里懂得抄家查证?”赵御史在旁大声道,“万一东西就藏在许小郎君的闺房里,岂不是纵虎归山?”
她眼神灼灼地望向卢远舟,“卢相以为呢?”
卢远舟却是摆摆手:“陛下这么说便就这么做吧。不过,赵大人的忧虑也不无道理……那等内官们搜查完,再让人搜几位内官的身,证明他们没夹带私藏,便好了。”
让差役搜帝王近侍的身,这分明就是在打楚云霜的脸!
所有人都看向楚云霜。
有得意看戏的,如赵御史之流;也有担心忧虑的,如许秋平等人。
玉砂气得往前一步,对卢远舟怒道:“大胆!敢对陛下身边的人搜身?!”
“玉砂,退下,”楚云霜云淡风轻地抬抬手,“卢相言之有理,搜了身,也好证明几位内侍的清白,免得回头又有人攀扯个没完。”
许秋平一想到自己居然连累皇上遭此大辱,气得浑身颤抖,恨不得冲出去咬死卢远舟。
突然,肩头搭上一直柔软白皙的手。
许秋平回头,见到自家大女儿走到身侧搀扶着她,拧眉微微摇了摇头。
“相信陛下。”许大姑娘轻声道。
许秋平用力拉住女儿的手,痛苦地闭上了眼。
楚云霜听见身后动静,侧头去看,余光扫过许秋平,落在许大姑娘的脸上。
触电般,她猛地一滞!
这张脸……
她呼吸急促起来。
玉砂发现了自家主子的异样,俯身轻声问:“陛下?”
楚云霜回正,强自安耐狂跳的心,朝玉砂摆了摆手:“无事,盯紧这些搜查的差役。”
玉砂点头称是,目光重新落回院中。
那里,高令申听到楚云霜和卢远舟商量好了,便依言安排人手搜查,又对空手回来的差役再次下令:“再搜!重点查看是否有夹层、暗格,或是地窖之类的,或是账簿之类的文书!”
又半个时辰过去,书房里传来一名差役的惊叫:“找到了!找到了!在此处暗格!账簿在此处暗格!”
高令申和秦侍郎犹如两匹闻着血腥味的狼,赛跑似地往书房奔去。
秦侍郎当先跨入书房,一把抢过账簿,只翻看两眼便接着脸上露出狂喜:“果然是账簿!证据确凿!”
高令申要上前核查,秦侍郎却只给她看了一眼封皮便又揣回自己怀里:“这是本官找到的,你可莫要抢功!”
高令申朝她拱了拱手,让出了路。
秦侍郎高举账簿,快速跑到花厅当中,高声道:“已找到铁证!乃是许秋平侵吞赈灾钱粮、勾结山匪的账簿!许秋平,这回看你还怎么抵赖!”
卢远舟轻蔑地看了一眼楚云霜。
却见楚云霜仍是一派云淡风轻:“秦爱卿,把那‘铁证’拿来给朕瞧瞧。”
秦侍郎上前一步,楚云霜亲自从她手里接过账簿翻,细细翻阅,翻着翻着,楚云霜突然古怪地看向卢远舟:“怎么卢相也参与了侵吞官帑、豢养山匪的勾当?”
卢远舟神色一变!
“陛下何出此言?”她躬身双手一拱,“老臣惶恐。”
高令申也赶忙躬身道:“众人皆知,卢相为国为民兢兢业业,是从不贪私的呀!”
秦侍郎和赵御史也纷纷道:“还请陛下明察!”
“那为何朕会在这个所谓的铁证里,看到卢相的名字?”楚云霜冷笑一声,把账簿扔到了卢远舟面前的地上。
卢远舟垂眼扫了面前的账簿一眼,眉头皱紧,后知后觉地发现事情并不如自己所想。
高令申快步上前,捡起账簿,拍掉上头的尘土之后翻看了几眼,脸色骇然大变:“这……这怎么还有赵大人和秦大人的名字……”
高令申正要呈到卢相眼前,秦赵二人如遭雷击,上前抢过账簿翻看,越看越皱眉:“不对啊,不该是这样……”
“不该是哪样?”楚云霜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二人,“莫非二位大人知道这账簿‘本该’是什么样?”
秦侍郎忙道:“不不,臣的意思是说……是说……”
“哦!下官想起来了!”秦侍郎突然叫起来,“这是奠仪,当初许美人薨逝的时候,下官和秦大人都随了八十两。所以里面也会有卢……”说着说着,她看见卢远舟几乎要把她撕碎的眼神,声音渐渐小了下去。
赵御史应是已经想到了,此时脸色苍白地盯着地面,既不敢去看楚云霜,更不敢看卢远舟。
“哦?”楚云霜声音柔和道,“所以,这其实是一本奠仪簿,不是侵吞官银的账簿?”
厅内鸦雀无声。
“回答朕的问题!”楚云霜陡然拔高声音,“到底是秦大人眼瞎,还是赵大人耳聋?!”
秦赵二人扑通跪地,不敢出声。
“许侍郎,”楚云霜抬起右手朝身后轻轻摇动指尖,“劳烦你上前看看这不知到底是奠仪还是证物的册子,给朕一个答案。”
许侍郎应声而上,接过簿子翻看两页后,便红着眼圈道:“启禀陛下,这确实是许美人薨逝时的奠仪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