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风的脚刚踩上最后一级台阶,鼻腔里那股甜腻的腥气还没散尽,眼前忽地一暗。
黑袍人站在供桌前,背对着他,右手缓缓从袖中抽出。七道细长黑影如活蛇般窜出,三条直扑面门,另外四条贴着地面游走,瞬间没入砖缝之中。
他来不及多想,剑已出鞘。
剑气横斩,空中三条蛊虫应声断裂,落地时扭动两下,化作几缕黑烟。可脚下震动传来——那四条入地的蛊虫正在快速移动,方向正是自己后背。
他正要旋身封路,头顶瓦片突然炸开。
一道人影从破庙屋顶跃下,手中竹枝划出半圆,轻轻一点地面。一股震荡自竹尖扩散,泥土翻起,四条漆黑蛊虫被硬生生震出土层,在空中抽搐了一瞬。
紧接着,那人指尖弹出一点火星,火光一闪,蛊虫尽数燃起,焦臭味顿时弥漫开来。
林风侧目看去,来人一身粗布衣衫,脸色苍白,嘴角还带着未干的血迹——是阿吉。
“你跟到这里做什么?”林风低声道,剑仍指着黑袍人。
阿吉没答话,只将竹枝横在胸前,目光落在对方袖口:“刚才那些虫子,是从‘引脉蛊’母体里分出来的吧?这种东西,离火三尺就会自焚。”
黑袍人冷笑一声:“这么多年了,你还记得这些。”
“我记得的不止是这个。”阿吉声音沉了些,“小时候你把我关在地窖三天,说是为了测试‘噬心蛊’对养子的效果。那时候我就知道,你们不把人当人。”
林风心头一震,握剑的手紧了紧。
原来这黑袍人和阿吉早有旧怨,而且……阿吉竟是慕容家的养子?
他忽然明白过来——难怪天尊一直盯着自己融合功法的能力,却迟迟不动手。他们真正想要控制的,或许从来就不只是剑法,而是那些能挣脱血脉束缚、打破家族掌控的“异类”。
“所以你现在帮外人?”黑袍人声音冷了下来,“你以为脱离了慕容家,就能摆脱你的出身?”
“我不是为了谁。”阿吉淡淡道,“我只是不想再看见有人用蛊术逼别人做刀。”
话音未落,他竹枝一挑,点向地面一块松动的青砖。砖块微颤,隐约可见下方地道入口的轮廓。
黑袍人眼神一凛,猛地掀翻供桌,油灯摔在地上,火焰溅开,照亮了半间破庙。
就在这光亮闪动的一瞬,他袖中洒出一团黑色粉末,落地即化为浓雾,迅速笼罩门前区域。
林风早有警觉,屏息闭气,系统提示浮现:【检测到活性蛊卵悬浮颗粒,建议避免吸入】。
他反手挥剑,剑气扫过,毒雾被强行撕开一道缝隙。
阿吉则纵身跃起,竹枝借力点地,身形如燕掠向前门,封锁退路。
黑袍人本欲趁乱脱身,却被这一拦逼得倒退数步,肩头撞上墙壁。
林风趁机逼近,剑鞘猛击其右肩胛骨,一声闷响,对方身形一歪,踉跄跌出门外。
铜铃轻晃,叮——
那人立于门槛之外,夜风吹动黑袍猎猎作响。他回望一眼,眼中怒意翻涌,嘶声道:“你竟敢背叛慕容家!”
话音落下,身影一闪,消失在庙外黑暗中。
林风没有追。
他知道,这种人不会轻易现身,更不会留下痕迹。刚才那一战,对方根本没用全力,更像是在试探——试探阿吉是否真的脱离掌控,也试探自己这个“能融合一切”的疯小子,到底走到哪一步了。
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,剑刃上沾着一点黑灰,那是蛊虫燃烧后的残渣。系统提示仍在闪烁:【获得融合点+1,来源:摧毁高阶活体蛊虫(变异型)】。
这点数不多,但足够让他心里踏实了些。
至少证明,这些东西不是打不死的怪物,也能被系统识别、量化、击败。
“你怎么会来?”他转向阿吉,语气放平了些。
阿吉靠在一根腐朽的梁柱旁,抬手抹了把脸,指尖又染上了血丝。“我在石台坐了一会儿,觉得不对劲。你走了之后,竹林那边的气息变了,像是有人在用什么法子追踪你留下的痕迹。”
“然后你就一路找来了?”
“不是我一个人来的。”他顿了顿,“还有个人,往城南去了。脚步很轻,但每一步都压着特定节拍——是传信的暗步。”
林风皱眉:“纪纲的人?”
“不清楚。”阿吉摇头,“但我猜,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你进过这里。”
“那就让他们知道。”林风冷笑,“反正我已经看过他们的‘试验室’了。三十个孩子,死了二十一个,剩下的十个里,有三个已经说不出话,只剩眼睛还会动。”
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,像在讲一件寻常事。
可话里的寒意,让阿吉沉默了几息。
“你想报仇?”
“我不想。”林风看着门外,“我是想让他们怕。”
阿吉看了他一会儿,忽然笑了下:“你知道吗?燕十三第一次见我的时候,也是这么说的。他说他不怕死,他只想让江湖记住,有一把剑,是从地狱爬出来的。”
“我不是燕十三。”林风收剑入鞘,“他是疯子,我是清醒的。”
“可你现在做的事,比他还疯。”
“因为我看得更清楚。”林风转过身,盯着那扇塌了半边的门框,“他们不是在练蛊,是在造命。把人拆开,拼上别人的血,灌进奇怪的东西,就想造出一把听话的剑。可剑要是没了心,砍再多人都不算赢。”
阿吉没说话,只是默默把竹枝插进腰带。
两人静立片刻,破庙里只剩下风穿过断墙的声音。
远处传来一声狗叫,短促而突兀。
林风忽然抬手,示意安静。
他蹲下身,手指抚过门槛内侧的地砖。那里有一道极细的划痕,像是指甲刮出来的。
不是脚印,也不是工具留下的。
他凑近闻了闻,一股淡淡的苦味钻进鼻腔。
系统提示:【检测到神经抑制类毒素残留,接触时间不足一刻钟,目标可能曾短暂昏迷或受控】。
“有人来过。”他低声说,“就在刚才,就在我们打斗的时候。”
阿吉眯起眼:“你是说……黑袍人不是唯一一个?”
“或者,”林风站起身,目光扫向供桌底下,“他根本没打算逃,只是换了个方式留下。”
他走过去,一脚踢开桌腿残骸。
下面压着一块布巾,颜色发灰,像是从旧衣服上撕下来的。展开一看,上面用炭笔画着一幅简图——一条线贯穿整张纸,起点是破庙,终点是一座山崖,中间标着七个红点。
每个红点旁边都写着一个名字。
第一个是“谢晓峰”。
第二个是“燕十三”。
第三个是“林风”。
第四、第五、第六……全是近年来失踪的剑客,有些名字他甚至从未听过。
最后一个红点,画得特别大,旁边只写了两个字:**合剑**。
林风盯着那幅图,喉咙发紧。
这不是地图。
这是进度表。
他们已经在列名单了。
而自己,已经被标成了第三个完成项。
“看来他们挺看好你。”阿吉站到他身后,声音低沉,“不过这张图不该出现在这儿。它是情报,不是遗物。有人故意留下来给你看的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也许那个人,不想让事情继续下去。”阿吉抬头看向屋顶破洞,月光漏下一小片,“又或者,他想让你走得更远,看到更多的真相。”
林风把图折好塞进怀里,没再说话。
他知道,这张图不能毁,也不能藏。它必须被利用——用来引蛇出洞,用来打碎那个所谓的“计划”。
他走到门口,抬头看了眼铜铃。
铃舌空荡荡地悬着,刚才那人离开时,并没有碰到它。
也就是说,铃声不是他弄响的。
那声“叮”,是从庙里面传出来的。
他猛地回头。
阿吉也察觉到了异常,竹枝已然在手。
两人目光同时投向殿中央那盏熄灭的油灯。
灯芯明明已经断了,可此刻,竟有一点微弱的红光,在残油中缓缓跳动,像一颗不肯死去的心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