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夫子把笔记本合上，顺手将U盘拔下来塞进抽屉最里层。办公室的灯还亮着，但他已经不想再看一眼那堆数据。刚收拾完老赵的事，整个人像被抽了根筋，只想早点回家泡碗面。
他正准备关电脑，门“哐”地被人从外面推开，大番薯一头撞进来，脸皱得像隔夜的包子皮。
“出事了！”他声音发颤，手里死死攥着手机，指节都泛白了，“她……她住院了！”
老夫子一愣，抬眼看着他：“谁住院？”
“小婉啊！”大番薯急得原地转了个圈，差点绊到拖线板，“就是我网上认识那个！昨天还好好的，说要给我寄家乡特产，今天突然发来照片，躺在病床上插着管子，医生说要马上动手术，不然……不然就来不及了！”
老夫子眯起眼：“你转账了？”
“还没全转！”大番薯赶紧摇头，“她说先打五千押金，剩下的等我去看她再补。可我卡里就六千三，这……这不够啊！我是不是该去借点？秦先生有备用金不？要不要现在打电话？”
他说着就要摸口袋掏手机，老夫子一把按住他手腕：“等等。让我看看聊天记录。”
大番薯犹豫了一下，还是递了过去。老夫子接过手机，手指在屏幕上滑了几下，金手指悄然启动。
系统提示弹出：【图片来源比对中……匹配成功。该“病房照”首次出现于“健康生活论坛”三个月前一篇题为《术后护理注意事项》的配图，作者Id：养生达人老张。】
语音分析同步完成：【对话模式高度模板化。关键词“急需”“最后机会”“不见面”共出现7次，情感波动曲线平稳，无真实焦虑特征。判定：典型网络诈骗话术。】
老夫子把手机还回去，语气平静：“你这‘女友’，怕是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。”
大番薯瞪眼：“你啥意思？她连我最爱吃辣条都知道！还说我笑起来像只胖考拉！”
“所以你就信了？”老夫子冷笑，“人家随便搜个图发你，你说是真爱；真朋友请你吃饭你还怀疑是不是鸿门宴。”
“可……可她声音多温柔，每次视频都说在忙，不方便接……”
“越忙越要钱，一毛不拔。”老夫子打断他，“你见过哪个病人一边输液一边催人打款的？真要有这么敬业的，早该评劳模了。”
大番薯嘴巴张了张，没说出话来。肩膀一点点塌下去，眼神也开始晃。
老夫子叹了口气：“想见她吗？”
“想！”大番薯猛地抬头，“可她说医院不让探视，除非家属……我又不是她家属。”
“那就让她当面收钱。”老夫子眼睛一亮，“你说筹够了两万，要亲手交到她手上。就在她住的医院门口——市立第二医院南门，明天下午三点，怎么样？”
大番薯傻了：“她肯定不来啊。”
“那就说明她在心虚。”老夫子咧嘴一笑，“咱们不逼她露脸，就说钱是现金，必须本人签收。我还帮你做了张取款截图，你看——”
他打开自己手机相册，一张银行App界面赫然在目：【取款成功 元】，时间显示十分钟前。
大番薯看得目瞪口呆：“这……这也太真了吧！连手续费都写着！”
“那是当然。”老夫子得意，“我连余额都调成负数了，显得更可信。”
两人正说着，秦先生推门进来，手里拎着两杯奶茶。“听说你们在这儿嘀咕半天了？加班还不叫人？”
老夫子招手：“正好，缺个帮手。明下午三点，市二院南门，咱们演场戏。”
秦先生一听要抓骗子，立马把奶茶塞给大番薯：“那我喝一口先提神，待会儿我负责后路包抄。”
第二天下午两点四十五，三人已埋伏到位。
老夫子躲在门诊楼外绿化带的矮树丛后，秦先生绕到了急诊通道拐角，大番薯则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，坐在医院门口的石阶上，腿抖得像通了电。
三点整，一个穿着浅蓝色病号服的年轻女子走来，头发扎成马尾，脸色苍白，走路还有点跛。
她径直走向大番薯，伸手：“钱带来了？”
大番薯哆嗦着举起信封：“你……你是小婉？”
“废话少说。”女子压低声音，“快给我，我还要回病房。”
就在她指尖碰到信封的瞬间，老夫子从树后闪出，手机高举：“姐妹，你这病号服挺别致啊，淘宝链接能扫吗？”
女子一惊，回头看见老夫子屏幕上的对比图——左边是她发的“病房照”，右边是论坛原图，连墙上的宣传画都一模一样。
她脸色骤变，转身就跑。
秦先生早等在侧门出口，张开双臂拦住去路：“跑啥？才见面就想走？”
女子咬牙，猛地往旁边花坛冲去，踩着草坪翻过矮栅栏，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人群，眨眼没了影。
大番薯瘫坐在台阶上，信封掉在地上，灰扑扑的封口都没拆。
老夫子走过来，捡起信封拍了拍灰，塞回他怀里。
“还好没真给钱。”秦先生喘着气走回来，“这演技也太差了，病号服领口还贴着价签呢。”
“我都看见了。”老夫子点头，“‘9.9包邮，买二送一’，还打了个五折贴纸。”
大番薯低着头，忽然鼻子一酸，眼泪吧嗒砸在信封上。
“我以为……这次是真的。”他哽咽着，“她说喜欢我老实，说我笑起来暖和，说想跟我一起开个小店……我还想着，等她好了，带她来公司转转，给你看看……”
老夫子蹲下身，轻轻拍他肩膀：“傻瓜，真心喜欢你的人，不会隔着屏幕问你要钱。她要是真病了，第一个电话该打给你妈，而不是让你孤零零一个人扛。”
大番薯抽了抽鼻子，没说话。
秦先生挠头：“那这事儿……就这么算了？”
“不算。”老夫子站起身，掏出手机，“我已经把骗子账号、聊天记录、转账请求全都打包，发给了反诈中心。他们最近正缺典型案例，估计今晚就能上预警推送。”
他又看向大番薯：“下次再有人喊你宝贝，先让我听三秒语音。只要开头是‘亲爱的，我出事了’，直接拉黑，不用商量。”
大番薯抹了把脸，点点头，勉强挤出个笑：“那你得常开机，我这命，好像专克爱情。”
三人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公交站走。夕阳把影子拉得歪歪扭扭，车流声嗡嗡响成一片。
走到路口，红灯亮起。
大番薯忽然停下脚步，盯着对面便利店玻璃门上贴的一张招聘启事。
“招营业员，包食宿，月休四天。”
他看了很久，小声说：“你说……要是我去卖关东煮，会不会遇到真的？”
老夫子刚要开口，手机突然震动。
他低头一看，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：
“你多管闲事，小心下次轮到你自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