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夫子盯着电脑屏幕，光标在日程表上闪了三秒，手指一敲，删掉了下午两点和三点的两个会议。他顺手把“陪陈小姐观影”几个字拖进了空档里，还加了个电影票emoji。
手机刚放下，大番薯的微信就跳了出来：“哥！合同来了！对方说今晚必须回签！”
老夫子没急着回，而是翻出昨晚的聊天记录。陈小姐发来一张截图——新上映的爱情片，场次时间正好卡在他原本安排开会的时段。她只写了一句：“你说好不放我鸽子的。”
他笑了笑，打字：“今天不加班，老地方见？”
消息发出去，他又补了一句：“带上合同，顺便看看你未来妹夫的店面。”
半小时后，小吃店角落的小桌前，三个人挤在一起。大番薯一手举着合同，一手拿着筷子，嘴里嚼着刚出炉的葱油饼，含糊不清地说：“这联名方非要加个‘独家使用权’条款，是不是想坑我？”
陈小姐接过合同扫了一眼，抬眉：“他们想借你的招牌做推广，又怕你反超他们，所以先绑住你。”
老夫子夹起一块新口味的豆腐包咬了一口，边嚼边说：“那你干脆答应。”
大番薯差点呛住：“啊？”
“答应啊。”老夫子咽下食物，“但加个附件：他们每卖一百份联名款，就得给你返五块钱品牌使用费，还得在包装上印‘配方源自大番薯小吃店’。”
陈小姐噗嗤笑出声：“这招损的，表面让步，实际把对方变成你的分销商。”
大番薯眼睛瞪圆：“那我不光没吃亏，还躺着收钱？”
“对。”老夫子点头，“而且等销量起来，你再突然说‘抱歉，产能跟不上’，顺势提价或者改合作模式，主动权就在你手里了。”
大番薯激动得差点掀翻桌子：“哥！你这脑子是泡在卤汁里长大的吧！”
陈小姐笑着摇头：“你俩一个比一个精，一个比一个怪。”
话音未落，门口一阵喧哗。几个年轻人举着手机围过来：“老板！合个影行吗？网上都说这家店是‘翻身蛋发源地’，我们专程打卡来的！”
大番薯立刻挺直腰板，咧嘴一笑：“来来来，站整齐点，我给你们每人送个蛋！”
拍照时，有人喊了一声：“哎哟，这不是老板娘吗？”
众人齐刷刷看向陈小姐。
她脸一红，抬手就在老夫子肩膀上轻轻捶了一下：“谁是你老板娘！”
老夫子装作吃痛：“哎哟！家庭暴力！报警了啊！”
满店笑声炸开，连隔壁摊主都探头看热闹。
临走前，大番薯偷偷塞给老夫子一份文件：“哥，这是我列的十家潜在合作店名单，你看哪几家能先谈？”
老夫子瞄了一眼：“全拿去。”
“啊？”
“既然要做，就做满格信号。”他拍拍大番薯肩膀，“你现在不是小摊贩了，是社区餐饮带头大哥。”
大番薯挠头嘿嘿笑：“那……我能把招牌换成‘大番薯集团’吗？”
“换。”老夫子斩钉截铁，“明天就换，字体给我整得霸气点，最好带闪电特效。”
“真的？”
“假的。”老夫子转身就走，“用正常字体，别吓跑顾客。”
陈小姐走在旁边，忽然挽住他的胳膊：“你今天挺轻松的。”
“嗯。”他说，“以前总觉得事情做不完，现在发现，有些事不做，天也不会塌。”
“比如？”
“比如非得赶在下班前开完三个会。”他侧头看她，“比如为了一个数据吵到半夜。其实人活着，不光要看账户余额，还得看身边有没有人愿意陪你浪费时间。”
陈小姐没说话，只是把手攥紧了些。
电影院门口排着队，两人买了爆米花进场。片子俗套，男主打赢世界才想起回头找初恋，女主角哭得稀里哗啦时，老夫子低头看了看手机。
秦先生发来一条朋友圈：照片是他站在公司颁奖台上的样子，配文写着“部门骨干，正式转正”。底下评论一片祝贺，大番薯留言最醒目：“老秦请客！不然我把你在团建时跳舞的视频发群里！”
老夫子笑了，顺手点赞。
散场时外面下雨，陈小姐撑开伞，往他这边靠了靠。两人肩并肩走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，谁也没提工作，聊的全是小时候的事——她小学逃课去游戏厅被抓，他中学偷改成绩单被班主任拎去办公室。
“你现在还会改成绩单吗？”她问。
“早不用改了。”他说，“现在都是电子系统，我顶多改改ppt。”
“那你最得意的一次忽悠是什么？”
他想了想：“有一次我说‘这个项目风险可控’，结果当天晚上就出了岔子。”
“然后呢？”
“然后我第二天开会说，‘正如我昨天预测的那样，风险已经显现，接下来我们将进入精准应对阶段。’”
陈小姐笑得直跺脚：“你可真敢说。”
“这不是叫化危为机嘛。”
回到家已是深夜。他没开灯，径直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旧相册。翻开第一页，是团队最早在街边摆摊的照片，大番薯穿着围裙切萝卜丝，切得歪七扭八，脸上还沾着面粉。第二页是陈小姐第一次参加公司周年庆，站在角落喝果汁，眼神警惕地打量全场，像随时准备拔腿就跑。
往后翻，秦先生在一次活动中主持串场，紧张得念错了所有人名字；大番薯蹲在地上修坏掉的保温箱，嘴里叼着螺丝刀；他自己站在摊位后，正把一颗“翻身蛋”递给一位老人，老人笑得没了牙。
他静静看了很久，起身从抽屉里撕下一张便签纸，写下一行字：
“最大的成功，不是没人敢挡路，而是有人愿意并肩走。”
贴在书桌正前方。
手机这时震动了一下。是大番薯发来的语音，语气兴奋：“哥！刚接到电话，有家媒体要来拍专题片！标题都想好了——《从街边摊到社区能量中心》！你说我穿哪件衣服出镜比较帅？”
老夫子回了个字：“丑的那件。”
对方秒回：“我哪有丑的衣服！”
他又打字：“那就穿围裙，戴厨师帽，手里捧个蛋。”
“捧着就行？”
“不。”老夫子回复，“得抱着，像抱娃那样。”
刚按下发送键，邮箱提示音响起。
他点开一看，是一封新闻推送，标题赫然在目：《行业领袖老夫子再创奇迹，社区餐饮新模式席卷全市》。
他盯着看了两秒，关掉页面，倒了杯温水慢慢喝完。
窗外雨停了，风把窗帘吹起一角。他坐在桌前，忽然想起白天在小吃店，大番薯一边擦桌子一边哼歌，调子跑得离谱，却唱得格外起劲。
那时陈小姐靠在门框上，笑着说：“你们这帮人，吵归吵，忙归忙，怎么一个个都活得这么带劲？”
他当时没回答。
此刻，他在黑暗中轻声说了句：“因为我们都不是一个人在干。”
第二天清晨，阳光照进客厅。他起床洗漱，顺手打开笔记本电脑，准备处理几封积压邮件。屏幕亮起的瞬间，弹窗跳出一条内部通知：
“本周区域市场调研报告已更新，请相关人员查阅。”
他点开附件，文档首页列出十个社区的数据分析。目光扫到第三行时，手指顿住了。
某个新开业的小吃品牌，在过去两周内于五个试点社区同步铺货，主打产品与“翻身蛋”高度相似，价格低百分之十五，配送时效标注为“三十分钟必达”。
老夫子盯着那行字，没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