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夫子把文件袋夹在腋下,走廊灯一盏接一盏熄灭,保洁阿姨的推车轱辘声渐行渐远。他没急着走,转身又往办公区方向去了。大番薯追上来时正好看见他拐进茶水间,手里还拎着那瓶温水。
“你不回家啊?”大番薯喘着气,“我都想好梦话了——‘庆功宴预算超支,责任全在蛋糕’。”
“梦话留着明天开董事会说。”老夫子拧开盖子喝了一口,“现在有更麻烦的事。”
秦先生从另一头走来,公文包搭在肩上,眉头微皱:“刚行政部的人说,市场部总监职位即日起暂停代理,等正式提名。”
“停得好。”老夫子放下水瓶,“说明还没人坐上去。”
“可也没说谁不能推人啊。”大番薯挠头,“我刚才去地下车库拿外卖,看见老赵跟两个穿黑西装的在外面说话,连烟都没抽完就掐了,鬼鬼祟祟得像在演谍战片。”
老夫子眼神一闪:“几点的事?”
“大概五点四十,天都快黑了。”
“故意挑没人的时候。”秦先生接口,“联系外部人选,走推荐流程,只要董事会点头,外人也能空降。”
“他还真不嫌累。”老夫子靠着桌边,指节轻轻敲了两下桌面,“刚输了一场,转头就想换地盘再打。”
“要不咱们也推一个?”大番薯眼睛一亮,“我虽然没当过总监,但我管理过三根头发,经验丰富!”
“你那三根是风吹就倒。”秦先生摇头,“这事得认真想。老赵既然敢动,肯定已经铺了后路,说不定简历都递上去了。”
老夫子没答话,掏出手机。屏幕亮起瞬间,一行提示浮现:【新职位变动预警:市场部总监岗位即将启动提名流程】。
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,收起手机:“他想用外面的人架空我们,那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。”
“你是说……我们也参选?”大番薯声音拔高,“可我们现在连候选人影子都没有!”
“不是我们参选。”老夫子笑了笑,“是我们推出的人选,必须赢。”
“那你心里有人了?”秦先生问。
“现在没有,不代表待会儿还没有。”老夫子走向工位,“先查点东西。”
办公室只剩几盏灯还亮着。老夫子坐下后打开电脑,调出权限界面,输入一串临时密钥。金手指悄然启动,数据流在后台自动筛选近二十四小时异常通讯记录。
“你在干嘛?”大番薯凑过来,“不会是要黑进人事系统吧?上次你说只是查打印机日志,结果整个财务部报销单都被清空了。”
“那次是意外。”老夫子敲着键盘,“这次是精准排查。”
几分钟后,系统标记出一条凌晨三点的通话记录:主叫号码属老赵私人线,被叫方注册地为外地某商务咨询公司,Ip多次跳转,归属地伪装痕迹明显。
“果然。”秦先生站到他身后,“半夜三更联系外包猎头公司,标准动作。”
“还不止。”老夫子滑动页面,“这家咨询公司过去三年帮五家企业推荐高管,其中四家后来都出现了内部泄密事件。”
“合着不是招人,是安钉子?”大番薯瞪眼。
“老赵这招挺老派。”秦先生冷笑,“自己落选了,就塞个听话的进来,以后市场部决策绕不开他。”
“可惜他忘了。”老夫子关掉窗口,“现在的董事会,不是他说了算。”
“可提名权还在高层手里。”秦先生提醒,“就算我们有合适人选,也得有人愿意提名字。”
“所以得让他主动把牌摊出来。”老夫子靠回椅背,“咱们不动,他就不敢全力出手。等他觉得稳了,自然会露马脚。”
“那咱们干等着?”
“等消息。”老夫子看着屏幕,“他推人,总得走流程。只要有人提交外部简历,我们就知道他动了哪一步。”
三人正说着,电脑右下角弹出一封内线邮件,发件人显示为空账号,但域名后缀属于公司旧系统。
老夫子点开,标题只有一句:
“市场部岗将推外部候选人,推荐人:老赵。”
附件为空,发送时间是十分钟前。
“注销过的秘书账号?”秦先生皱眉,“怎么还能发邮件?”
“有人重启了权限。”老夫子盯着屏幕,“或者是故意留的后门。”
“这是谁给咱们通风报信?”大番薯左右张望,“该不会是哪个良心发现的同事吧?”
“更可能是老赵那边有人不想背锅。”秦先生分析,“外推人选一旦失败,经手人也要担责。”
“不管是谁。”老夫子打开笔记本,写下一行字:“这次,我们不仅要守住,还要夺回来。”
大番薯凑过去看:“写这么帅的话,是不是该刻碑上?”
“先刻在人事表上。”老夫子合上本子,“明天开始,查所有可能进入市场部候选名单的人脉关系网。老赵能找外援,我们也能挖内援。”
“你要拉同盟?”秦先生问。
“不是拉,是唤醒。”老夫子起身,活动了下手腕,“有些人只是暂时沉默,不代表他们愿意让老赵继续掌权。”
“那我负责盯住茶水间。”大番薯举手,“每次老赵手下聚堆聊天,我都假装去接水,顺便听两句。”
“你去接水没问题,别再把整壶热水打翻在人家鞋上。”秦先生提醒,“上次人事经理半个月没理你。”
“那次是地板太滑!”大番薯不服,“而且我赔了三包咖啡!”
老夫子笑了笑:“你们各司其职。大番薯继续用你的方式收集情报,秦先生梳理人事规则漏洞,看看有没有我们可以利用的程序优势。”
“那你呢?”秦先生问。
“我去会会几个‘很久没聊过天’的老朋友。”老夫子拿起外套,“有些话,现在该重新说了。”
“等等!”大番薯突然想起什么,“庆功宴的事还没定!你说让我请,可那笔钱早超了!”
“超了也得请。”老夫子拉开门,“你可以分期付,从下个月甜点预算里扣。”
“你还记着甜点呢?”大番薯哀嚎,“我都准备申请贫困补助了!”
“放心。”秦先生拍拍他肩,“以你的消费水平,再吃三个月泡面就够还了。”
两人吵吵嚷嚷往外走,老夫子站在工位前没动。他把笔记本翻到那页写着决心的纸,轻轻折了个角,放进内袋。
电脑屏幕还亮着,邮件界面未关闭。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空附件,鼠标移到删除键上方,却停住了。
不该删。
这封邮件,是对方先动手的证明。
也是反击的起点。
他退出系统,关机,办公室最后一盏灯熄灭。
但他的手机还握在手里,屏幕时不时闪一下,金手指界面持续监控着公司内部通讯波动。
十分钟后,大番薯发来一条消息:“我刚路过老赵办公室,门缝底下塞了张纸条,像是行程单,写着‘明早九点,接待王总助手’。”
老夫子回复:“知道了。”
他没再动,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空荡的停车场。
风把落叶卷成圈,在路灯下打了几个转,又贴着地面滑向远处。
他忽然转身,打开电脑主机电源。
屏幕亮起,登录界面跳出。
他输入密码,重新进入后台,调出明日会议室预订记录。
A厅,九点整,主题:市场部人事初步沟通会。
主办人:老赵。
参会方标注为“外部合作代表”。
老夫子盯着那行字,嘴角微微扬起。
“来得正好。”
他新建一份文档,标题空白,只打下一个字:
“迎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