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夫子把U盘收进口袋的时候，手机又震了一下。
他没急着看，先和大番薯、秦先生一起离开会议室。走廊灯光亮得有些刺眼，来往的同事低头走路，没人敢多看他一眼。有人小声议论，也有人偷偷瞄几眼就赶紧移开视线。
他走在中间，脚步不快也不慢。
回到工位，他打开电脑，调出项目审批流程图，顺手把刚才会议记录整理进文档。刚敲完最后一行字，秘书走过来，站在桌边说：“老赵在外头，说要见你。”
老夫子抬头。
“让他等一会儿。”他说。
说完继续敲键盘，把附件归档，邮件分类，动作一点没乱。五分钟后，他合上笔记本，起身往外走。
老赵站在茶水间门口，背靠着墙，手里拎着一个旧款公文包，皮面已经脱了漆。他穿着昨天那身西装，但领带歪了，袖口沾了点灰。见到老夫子出来，他立刻站直，往前走了两步。
“我想跟你谈谈。”他说。
声音比平时低，像是怕被人听见。
老夫子没说话，走到他面前停下。两人之间隔了半步距离，不远也不近。
“我知道错了。”老赵低头看着地面，“我不该听信那些人的话，不该碰那个项目。我……一时糊涂。”
他抬起手想扶一下领带，结果手抖了一下，又放下了。
“你现在说这些，没什么用。”老夫子说。
“但我愿意承担后果。”老赵抬起头，眼神有点飘，“我可以写检讨，可以退钱，只要公司还给我一次机会。我干了这么多年，从基层做起，没功劳也有苦劳。”
老夫子看着他，没动。
几秒后，他开口：“你不是不知道规矩，是觉得规矩管不到你。”
老赵嘴唇动了动，没反驳。
“你明明有正路可走。”老夫子说，“公司每年都有晋升通道，考核透明，流程公开。你非要绕远路，找外面的人搭伙，搞个空壳公司套钱。你以为别人看不见？”
“我不是为了自己！”老赵突然提高了一点声音，随即意识到不对，又压下去，“我是……被逼的。上面有人施压，我只是执行命令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不举报？”老夫子问。
老赵哑住了。
“你不敢。”老夫子说，“因为你分了好处。三百万里头，你拿了多少？十万？二十万？够你换辆车，给儿子报个培训班。你觉得值，所以闭嘴。”
老赵脸色变了。
“我没有……”他张嘴，但说不下去。
老夫子没再逼他，只是静静站着。
空气安静了几秒。
“我现在停职了。”老赵终于开口，声音发虚，“工资冻结，门禁卡作废，连停车场都不让我进。我今天是翻栏杆进来的。”
他说这话时，嘴角抽了一下，像是想笑，又笑不出来。
“你知道最惨的是什么吗？”他低声说，“我老婆昨晚问我，是不是犯事了。我儿子在房间写作业，听见了，出来抱着我说‘爸爸别被抓走’。”
他顿了顿，手指捏紧了公文包把手。
“我不是坏人。”他说，“我只是……想过得好一点。”
老夫子听完，点了下头。
“你想过得好，没问题。”他说，“但不能踩着别人往上爬。你威胁丁，派人盯着调查组，还想把脏水泼到我头上。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？”
“我没想害你！”老夫子马上说，“我只是想自保！你步步紧逼，我不反击就会被你打垮！”
“所以我现在站在这里，你跪下来求我。”老夫子说，“这就是你的反击？”
老赵咬住牙，脸涨红，但没说话。
“我不恨你。”老夫子说，“但我也不会帮你。处分是公司决定的，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。你现在需要做的，是配合调查，把知道的都说清楚。至于以后还能不能回来——看你自己。”
老赵低下头，肩膀微微塌了下去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他说，“我回去就写材料，把所有事情都交代。”
“好。”老夫子转身要走。
“等等。”老赵叫住他。
老夫子停下，没回头。
“你说我贪心。”老赵声音很轻，“可你不也是？你抓住我的错，不就是想往上走一步？你比我干净多少？”
老夫子慢慢转过身。
“我做的事，都在明面上。”他说，“你做的事，藏在暗处。这就是差别。”
老赵盯着他看了几秒，忽然笑了下。
“你说得对。”他点头，“是我输了。”
老夫子没再回应，转身朝办公区走去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，渐渐远去。
他回到座位，打开电脑，调出内部系统，在人事备注栏写下一行字：“老赵主动约谈，承认部分事实，情绪不稳定，建议持续关注。”
点击保存。
页面跳回桌面，右下角时间显示下午三点二十七分。
他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，水有点凉。
屏幕忽然弹出一条提示。
金手指自动运行结束，生成一份简报：《目标人物心理评估报告》。
他点开。
报告显示，老赵在对话过程中共出现七次呼吸异常波动，三次瞳孔收缩，两次微表情伪装。最后三分钟内，仇恨指数上升至警戒线以上。
报告末尾标注：**当前状态为表面屈服，实际敌意未消，存在潜在报复风险。**
老夫子看完，把报告拖进加密文件夹，命名为“后续观察”。
他关掉窗口，开始处理积压的邮件。
半小时后，保洁阿姨推着车经过他工位，顺口问了一句：“听说老赵被开除了？”
“还没。”老夫子说，“只是停职。”
“哦。”阿姨点点头，“我看他刚才从楼梯下去了，走得特别慢。手里那个包，好像装了东西，鼓鼓的。”
老夫子停下敲字的手。
“他走的是消防通道？”
“是啊。”阿姨说，“保安都没拦，反正门禁失效了嘛。”
老夫子站起来，走到窗边。
楼下花园的小路上，一个身影正往外走。穿着皱巴巴的西装，一只手提着包，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。走到大门时，他停了一下，回头看了一眼办公楼。
角度太远，看不清表情。
但那一瞬间，他的肩膀动了动，像是握紧了什么。
老夫子站在原地没动。
直到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。
他转身回到工位，打开新文档，新建了一个记事本，标题写上“异常行为记录”。
刚输入第一行字，手机震动。
还是那个陌生号码。
这次的消息只有五个字：
“你会后悔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