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先生冲进走廊时,老夫子正把手机放回口袋。发布会还有十分钟开始,门外已经站了不少记者,摄像机架得整整齐齐,像一排等着开饭的长脖子鸟。
他整理了下领带,陈小姐站在旁边,手指轻轻捏着话筒边缘。她没说话,但眼神比昨晚稳多了。
“准备好了?”老夫子问。
“你说呢?”她看了他一眼,“我都背三遍了。”
老夫子笑了笑:“待会儿别抢我台词。”
“你讲数据,我补刀。”她说,“分工明确。”
两人并肩走进会场,灯光唰地亮起。台下一片咔嚓声,闪光灯跟连环炮似的炸个不停。
老夫子走到主位,打开投影仪。屏幕一闪,金手指生成的三维模型缓缓展开——一条清晰的成本优化路径从左向右延伸,旁边标注着逐年上升的研发投入和员工培训预算。
“各位。”他声音不高,但够清楚,“先回答一个问题:这次改革,是不是要裁员?”
台下安静了一瞬。
一个戴眼镜的男记者举手:“网上有截图显示,你们计划清退大批老员工,是否属实?”
“不属实。”老夫子点了一下遥控器,图表切换,“这是未来三年的人力结构调整模拟图。非核心岗位减少百分之二十二,但新增技术岗和运营支持岗共三百七十六个。所有转岗员工将接受免费培训,薪资不低于原水平。”
他顿了顿:“另外,基层员工年度奖金池增加百分之四十。请问,在哪家公司裁员是先涨钱的?”
台下有人笑出声。
后排一个女记者追问:“那为什么会有‘自愿离职协议’流出?不少员工家属已经在社交媒体发声抗议。”
老夫子还没开口,陈小姐接过话筒。
“关于那份所谓的‘辞职信’。”她直视镜头,“我们已确认为伪造文件。法务部门昨夜发出律师函,对五个主要传播账号提起诉讼。后续追责将持续进行。”
她语气平静,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砸在地上。
“陈氏集团不需要靠逼走老员工来活命。真正想搞垮它的,是那些躲在后面造谣的人。”
台下一阵骚动。
有人低头记笔记,有人抬头交换眼神。直播弹幕飞快滚动,热度曲线猛地往上跳了一截。
老夫子侧头扫了一眼角落,看见王总坐在最后一排,脸色发青。他正低头看手机,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,突然站起来往外走。
动作很急,差点撞到旁边的椅子。
老夫子不动声色,继续讲:“接下来这部分,我想重点说说钱去哪儿了。”
他又换了一张图。画面中央是一条资金流向链,起点是公司行政经费,经过三个中转账户后,最终汇入一个离岸公司。
“过去十八个月,总计一千四百万元被用于虚假服务采购。合同对方是一家注册在群岛地区的空壳企业,实际控制人关联账户名为赵建国。”
台下一静。
“我们已经掌握完整证据链,并提交给相关部门备案。”他说,“这笔钱本该用来升级生产线和员工福利。现在它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。所以我们必须改,不是为了省钱,是为了不让这种事再发生。”
一名财经记者举手:“您提到的赵建国,是否就是公司前财务总监老赵?”
“名字对得上。”老夫子答,“具体关系由调查机构认定。但我们掌握的资金流转记录真实有效,每一笔都有银行凭证和审批日志对应。”
话音刚落,后排传来一声冷哼。
是个穿灰西装的男人,脸皱成一团:“模型再好看也是预测吧?万一执行起来打折扣呢?最后还不是员工吃亏?”
老夫子看着他:“你觉得这图假?”
“我没说假。”那人梗着脖子,“但我见过太多‘美好规划’最后变成裁员通知。”
“理解。”老夫子点头,“所以今天我们公开所有基础参数。会后可以申请查看脱敏版数据包,也可以预约实地调研。只要你想查,我们就敢让你查。”
他看向直播窗口右上角的观看人数:**实时在线 21.7万人**。
“我们不怕质疑,只怕没人问。今天站在这儿,是因为账目经得起翻。”
台下沉默了几秒,接着有人鼓掌。
起初是一个人,然后是两三个,最后稀稀拉拉变成一片。
陈小姐轻声说:“有效果了。”
老夫子没回应,只是盯着门口方向。刚才王总离开时太匆忙,门没关严,露出一条缝。
秦先生就站在那儿,手里拿着一张刚打印出来的纸,眉头拧得很紧。
发布会进入自由提问环节。
一位地方媒体的记者站起来:“陈小姐,您作为家族成员参与改革,有没有考虑过老臣子们的情感?很多人觉得,这不是进步,是背叛。”
陈小姐握紧话筒:“我父亲今年六十三岁,上个月还在车间跟老师傅讨论设备老化问题。他签字批准这份方案时说了一句话——‘不能让我们亏待了干活的人,却养着偷钱的鬼。’”
台下有人笑了。
“情感很重要。”她继续说,“但真正的尊重,不是让他们在岗位上熬到退休,而是给他们机会学新东西、拿更高工资。已经有六十七名老员工报名参加智能系统操作培训。他们不想被保护,他们想继续干。”
她说完,台下又响起掌声,比刚才更响。
老夫子重新接过话筒:“我知道有些人担心改革会失控。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,监督机制已经启动。每周公布进展,每月召开员工代表会议,所有调整必须经过双人复核签字。”
他扫视全场:“谁有问题,现在就问。问得越狠,说明越关心。我们答不出来,下次还得再来。”
现场气氛明显变了。
之前的敌意淡了,取而代之的是认真记录和低声讨论。几家主流媒体的摄像师甚至主动调近了镜头,对准ppt上的数据表格。
就在这时,秦先生推门进来。
他脚步很轻,但老夫子一眼就注意到他手里的纸。那是内部专用打印纸,边角印着“绝密”红章。
秦先生走到台侧,弯腰低声说:“刚收到的消息,老赵名下的三家空壳公司,今天早上集体申请破产保护。”
老夫子眼神一沉。
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“九点零七分。”秦先生压着嗓子,“法院系统刚录入,还没对外公布。但他们走的是紧急通道,材料齐全,像是早就准备好了。”
陈小姐也听到了,转过头来。
三人 exchanged 眼神。
这不是退缩,是反扑。
老夫子缓缓站直身体,拿起话筒。
“最后说一句。”他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稳,“有人以为,发几条谣言,吓两通电话,就能让我们停下。但他搞错了件事。”
他看向镜头,一字一顿:
“我们不是在求谁同意改革。”
“我们是在告诉所有人——”
“这事,已经开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