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8章 我梦里困了眨下眼,怎 么 时间开始偷懒了?
星河深处,那点星光轻轻一眨。
天武大陆,长安城的晨鸡正扑棱着翅膀,预备啼鸣。青石板街的老茶摊前,卖炊饼的王二婶揉面的手忽然停住。她盯着案板上的面团——明明才揉了几下,怎么日头还卡在东边的屋檐角,纹丝不动?往常这时辰,阳光早该晒得她后颈发烫了。
“二婶,您家的糖糕还没好呀?”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踮脚扒着柜台,手里攥着两枚铜钱,“我阿爷说,今儿的日头犯懒,让我慢慢等。”
王二婶低头看了眼铜壶,水滚了半晌,竟不见多少热气。她噗嗤一笑,用沾满面粉的手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:“傻丫头,不是日头懒,怕是咱们九皇叔昨儿在星河那边又打上盹儿啦!”
话音未落,街尾传来老秀才的惊呼:“奇哉!老朽这双老寒腿,今日竟不觉酸疼了!”
茶摊顿时热闹起来。卖菜的老张头活动着肩背,说挑了两担菜走半里地都不喘;绣坊的巧娘举着绣绷,说穿针时连眨几次眼,手都没抖一下;最奇的是西巷李婆婆的小孙子,前几日还咳得夜里睡不安稳,此刻正蹲在墙根玩蚂蚁,脸蛋红润,哪还有病容?
“九皇叔眼皮沉,连光阴都走不动道了。”不知谁嘀咕了一句,引得满街人会心一笑。
王二婶把蒸好的糖糕码进竹盘,热气慢腾腾地升腾:“让九殿下多睡会儿才好,咱们多等一时半刻算什么?”
然而,观星台的月光却比往常沉滞了几分。
林诗雅广袖轻拂,指尖掐算星诀,眉头越蹙越紧。脚下的八卦盘本应随星轨流转,此刻却像被无形之手按住,移动得异常艰难。
“月相该圆未圆,日晷该移未移……”她喃喃自语,忽地顿住。目光落在案头那顶草帽上——月光为它镀上银边,帽檐投下的影子竟缓缓倒流:先是映出谭浩歪在竹榻小憩的侧影,接着是他翘腿啃桃子的闲散模样,最后定格在他闭眼前揉眼的瞬间,连睫毛轻颤的弧度都依稀可见。
林诗雅的指尖微颤,抚过草帽上被谭浩午睡时压出的折痕。一滴泪无声坠在草茎上,晕开极小的水印:“原来你连眨一下眼,都在为我们偷得这片刻安宁……”
此时,归心塔的钟声罕见了停了。守钟人老周跪在巨大的青铜钟前,额头贴着冰凉的钟壁。他本该在子时三刻撞钟,可盯着日晷看了半晌,那铜针只挪了一丁点。“让九皇叔多睡一刻,咱们少活十年都情愿。”他对着钟身重重一叩首,转身将撞钟木锁进了柜子。
太极殿内,烛火将玄箴的官袍映得发亮,案上奏报堆积。内阁会议比以往漫长。
“大人,江南稻作司急报——”户部侍郎捧着木匣上前,“因光照延绵,冬麦抽穗较往年早了七日,亩产预估可翻一番!”
“医署亦有奏报。”礼部尚书随之起身,声音带着激动,“西疆数位百岁老者,鬓边白发……竟转黑了。”
殿内顿时议论纷纷。“此象有违天时!”兵部尚书拍案道,“若时序一直迟缓,来年春寒恐伤禾苗!”“可百姓皆言病痛减轻,连学堂孩童读书都不觉疲累!”工部侍郎面红争辩,“前日我那小孙儿背诵《论语》,一盏茶的功夫竟记下半章!”
玄箴始终垂眸览奏,直至殿外传来更夫敲梆之声——本该报三更天,窗外月亮却才攀上东墙。
他蓦然抬头,目光似已穿过雕窗,投向星河深处:“往日我们争分夺秒,恐误农时,惧迟税赋,忧性命不保于天灾人祸……”指尖轻点农报上“亩产翻倍”四字,他缓声道,“而今,光阴却学会了等待一人。等谁?等那个说‘百姓擦汗的布,不该给贵人镶边’的人,等那个在星河打盹,还惦记着酸梅汤不够冰的人。”
满殿霎时寂然。
宇宙边际,星光变得分外柔和。
谭浩裹紧破毯子,呼吸绵长安稳,如古松根系在虚空中悄然延展。他睫羽上缀着星芒,宛若沾了晨露的草叶,轻轻一颤——这一闭眼,天武大陆的风停滞半空,流云凝固定格,连归心塔的铜钟都发出温存的嗡鸣。
所有生灵的心跳,都随之慢了一拍。
继而,整个世界,同步沉入了第一场悠长的“慢梦”里。
星河深处,似有若无地,飘起一缕哼鸣。调子歪斜,却带着化不开的暖意,像童年模糊的记忆里,那抹不经意间的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