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澜走出葬神谷时，天还没亮。风雪打在脸上，带着刺骨的寒意。他右臂垂着，包扎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，每走一步都像是有刀在经脉里来回割。
他知道不能停下。
营地就在三里外的山坳里。那里有篝火，有药炉，有人等他回来。
幽瞳第一个冲出来的。她从帐篷里扑出来，银发在风中扬起，落地时已经变成少女模样。她一句话没说，直接扶住夜澜的肩膀，掌心贴上他右臂伤口。一股清凉的气息渗进去，血流慢了下来。
“别动。”她说。
铁无锋已经在准备药浴。铜盆里的水泛着淡青色，冒着热气。他把几根银针放在火上烤了烤，转身就往夜澜身上扎。手法干脆利落，没半点犹豫。
白枭坐在角落，手里抱着焦尾琴。他没睁眼，指尖却一直在敲琴面，发出轻微的哒哒声。地上摊着几张卷轴，上面画满了符号和路线图。
雷嗔站在帐外，赤脚踩在雪地里。他看见夜澜进来，拳头猛地攥紧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人呢？”
夜澜靠着墙坐下，喘了口气。“走了。”
“谁带的？”
“一个黑影。”夜澜从袖子里掏出那片黑色碎片，放在桌上，“这是他留下的。”
白枭伸手摸了摸碎片，眉头皱了一下。“这东西……有逆源刻纹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上古时期用来封印禁忌存在的标记。”白枭收回手，“能用这种东西的人，不是疯子就是掌控者。”
帐篷里安静了一瞬。
雷嗔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木箱。“那就追！管他是谁，敢插手，我就劈了他！”
“你拿什么劈？”铁无锋冷冷开口，“你现在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。那一剑是规则层面的力量，不是靠蛮力能破的。”
“那我们就在这等死？”
“不是等死。”夜澜睁开眼，“是重新开始。”
所有人都看向他。
他抬手摘下面具一角，露出右边那张被雷劫烧伤的脸。皮肤扭曲，颜色发暗，但眼神很稳。
“我死过一次。”他说，“掉进寒渊，丹田碎裂，连魂都被撕开。可我还是回来了。不是为了逃，是为了赢。”
雷嗔没再说话。
夜澜把碎片拿起来，注入一丝灵力。它微微震动，表面浮现出一道扭曲的符文，像某种古老的文字。
“冥主不是终点。”夜澜放下碎片，“他是棋子。真正的敌人藏在幕后，操控轮回蛊虫，控制北域血脉。我们之前以为是在对抗一个宗门，其实是在对抗一场布局三百年的阴谋。”
白枭轻轻敲了三下琴面。
“千机阁的情报网还有残余线路可以调动。”他说，“我能查到一些痕迹，但需要时间。”
“时间我们有。”夜澜点头，“接下来我们要做的，是提升实力，找到第四块塔心石。”
“古图上的位置？”铁无锋问。
“对。”夜澜站起身，走到地图前，手指点向西北方向，“虚渊入口。三百里外。”
“那里有月神留下的气息。”幽瞳轻声说，“我能感应到。”
铁无锋摸了摸腰间的葫芦，里面熔岩缓缓流动。“材料不够。要打新兵器，得找源矿。现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纯净的混沌抗性金属。”
夜澜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，放在桌上。“《万器源典》。幻天塔第二层里的东西。里面有你需要的所有配方，包括防御甲胄的设计图。”
铁无锋拿起书，翻开一页，眼睛亮了一下。
“这个结构……能把混沌物质转化成护盾能量？”他抬头，“你哪来的？”
“塔里拿的。”夜澜说，“只要实力够，更多资源都能拿到。关键是——我们必须变得更强。”
雷嗔忽然单膝跪地，龙角骨鞭插进地面。“只要你一声令下，劈山开路，我来。”
幽瞳尾巴尖轻轻一颤，一朵冰花悄然绽放。
白枭继续敲琴，节奏变了，像是某种密语。
夜澜看着他们，沉默了几秒，然后披上长袍。墨色云纹在火光下微微闪动，像活的一样。
“我们不是在逃命。”他说，“是在铺路。一条通向真相和终结的路。”
帐篷外，雪停了。
远处山脊轮廓清晰起来，天空泛出灰白色。
铁无锋已经开始画图纸，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。白枭把碎片收进一个小盒，放进琴匣底层。幽瞳坐在夜澜身边，默默替他检查手臂的包扎。
雷嗔站在门口，望着天边。
没人说话，但气氛变了。之前的愤怒、不甘、迷茫都被压了下去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下来的决心。
夜澜闭上眼，开始调息。体内的灵力依旧紊乱，识海还在隐隐发痛。但他强行把注意力集中在幻天塔上。
第八层的法则之力已经耗尽，第七层还未开启。想要对抗那个黑影，必须掌握同等维度的力量。
时空之力，是唯一的突破口。
他记得古图上的标记，虚渊深处有一座断塔，塔底埋着一块残碑，上面刻着“时之隙”三个字。如果情报没错，那里就是第四块塔心石的所在地。
只要集齐四块，幻天塔第七层就能激活。
到时候，他就能真正操控空间，不再被动挨打。
正想着，幽瞳忽然拉住他的手腕。
“你还记得冰下的红线吗？”她问。
夜澜睁眼。“怎么了？”
“我刚才用月神之力试了一下。”她低声说，“那根线……会吸收灵力。而且它的纹路，和轮回丝很像。”
“你是说，它和轮回蛊虫有关？”
“不止。”幽瞳摇头，“它更像是……引路的东西。有人故意留在那里，让我们发现。”
帐篷里所有人同时抬头。
白枭的手指顿在琴面上。
“如果是这样。”他说，“那黑影不是失误留下碎片，而是有意为之。”
“目的呢？”雷嗔皱眉。
“让我们去虚渊。”夜澜缓缓说，“或者，把我们引过去。”
“陷阱？”
“可能是。”夜澜站起身，走到帐口，“但也可能是机会。不管是谁在背后操纵，他终于露出了马脚。这一次，换我们设局。”
铁无锋合上图纸，抬头看他。“新兵器至少要三天才能成型。”
“够了。”夜澜说，“三天后出发。”
白枭点点头。“我会让残网提前探路，标记安全通道。”
幽瞳起身，轻声道：“我随时可以引路。”
雷嗔咧嘴一笑。“就等你这句话了。”
夜澜望向远方。晨光落在他面具边缘，映出一道冷硬的线条。
过去的仇恨还在，但他清楚，现在的战斗已经不一样了。他不再是那个只想复仇的少主，而是必须扛起整个玄灵界命运的人。
风从帐口吹进来，掀动了他的衣角。
桌上的《万器源典》被吹开一页，其中一幅图样清晰显现——那是能吸收混沌物质的肩甲设计图，标注着“雷域专用”。
铁无锋伸手按住书页，左眼的机械义眼闪过一道微光。
夜澜抬起手，重新戴好面具。
他的手指碰到面具内侧一道细小的裂痕，顿了一下，然后用力扣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