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澜的掌心滚烫，那道凝聚了所有残存力量的光柱在指尖震颤。他没有再等，也没有回头去看幽瞳是否安全落地，更没去确认雷嗔还能不能站起。他知道，这一击必须命中。
他双手猛然推出。
光柱撕裂虚空，比之前更加凝实，速度快得几乎看不到轨迹。它不是冲向魔影的躯体，而是直指眉心那团跳动的红光——那是魔影的核心所在。
轰！
光柱正面贯穿头颅，清光炸开的一瞬，混沌黑气如遇烈阳般蒸发。魔影发出一声低吼，不再是那种沉闷的震动，而是带着痛意的咆哮。它的三条触须剧烈抽搐，像是被无形之物刺穿神经。黑雾翻腾不止，原本稳固的身形第一次后退了半步。
裂缝出现了。
从魔影头顶贯穿而下的伤痕中，黑色雾气不断逸散，仿佛内部结构正在崩解。那双无瞳巨目中的红光开始闪烁不定，像是受到了真正的伤害，而非之前的能量冲击。
夜澜站在原地，双臂还未放下。他的衣服早已被血浸透，右脸的伤口因灵力反噬再度裂开，鲜血顺着下颌滴落。但他没有倒下，也没有喘息。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魔影，声音沙哑却清晰：“你不是无敌的。”
这句话不是说给同伴听的，是宣告给敌人，也是宣告给这片虚空。
魔影缓缓抬手，触须收拢于胸前，黑气重新凝聚的速度明显变慢。刚才那一击不仅伤到了它的形体，也打断了它的攻击节奏。三道螺旋巨柱尚未完全成型，便在空间扭曲中断裂溃散。
战场安静了一瞬。
不是因为战斗结束，而是因为所有人都意识到——这个不可撼动的存在，真的受伤了。
就在百里之外的虚空裂隙深处，一道模糊的身影悬浮着。那是冥主的精神投影，由一丝本源意识维持。他原本冷漠地看着这场厮杀，等待着夜澜彻底崩溃的那一刻。
可当那道金蓝色的光柱贯穿魔影头颅时，他的瞳孔猛地收缩。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力量？”
他喃喃出声，语气里不再有掌控一切的从容，而是实实在在的震惊。他的手指微微发抖，握着苍冥剑的手掌渗出冷汗。那股力量的气息，他太熟悉了——那是法则的波动，是超越凡俗修炼体系的根本之力。
幻天塔。
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炸响。三百年前，他曾亲眼见过那座塔的虚影在月神陨落之夜升腾而起。那时他还以为那只是传说，是守护者编造的神话。
但现在，它真的出现了。
而且掌握在夜澜手中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他低声重复，“那座塔早就该随着初代守护者的消亡而湮灭，怎么可能被一个转世之身唤醒？”
他的呼吸变得急促，左脸上的黑色血管疯狂蠕动，似乎在抗拒某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。他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命运的执棋者，以为夜澜不过是轮回中的一枚棋子，是他计划中唯一的救赎之路。
可现在，棋子拿起了棋盘，反过来砸向了他的脸。
“第八层……他已经开启了第八层？”冥主的声音颤抖起来，“操控时空、融合法则……这种力量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！”
他死死盯着夜澜的身影。那个少年站在破碎的虚空中，衣袍染血，面具碎裂，右脸伤痕暴露在外，却没有丝毫颓势。相反，他的气势如同一把出鞘的刀，锋芒毕露。
冥主突然笑了，笑声干涩而癫狂。他抬起手，指尖划过自己的脸颊，留下一道血痕。“好啊……好啊！若真是你继承了幻天塔的力量，那这场混沌劫，或许还有转机。”
但下一秒，他的眼神又冷了下来。
“可你终究只是个孩子。你以为掌握了法则就能改变一切？你不明白，真正的代价是什么。”
他不再隐藏气息，一缕神识穿透空间，直接落在战场中心。虽然无法现身，但这股压迫感已足以让空气凝滞。
夜澜察觉到了。
他没有回头，也没有分神去探查那股突如其来的精神波动。他知道是谁来了。冥主一直都在暗处窥视，像一条藏在阴影里的蛇，等着猎物耗尽力气再扑上来。
但现在不一样了。
他缓缓抬起右手，指尖轻点眉心。识海中，幻天塔第八层的门仍在微微颤动，金蓝色的光流尚未完全退去。刚才那一击虽重创魔影，但也几乎耗尽了他的神识。若再强行催动，很可能会导致经脉断裂、识海崩塌。
但他不怕。
他知道，只要他还站着，魔影就不敢轻易进攻，冥主也不敢贸然现身。
他低头看了一眼掌心，血还在流，但伤口边缘泛着淡淡的金蓝光泽，正在缓慢愈合。这是幻天塔之力的残留效果，说明那座塔仍在回应他。
“你们看错了。”夜澜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传遍整个战场，“你们以为我靠的是仇恨，是执念，是复仇的怒火。但你们错了。”
他抬头，目光扫过魔影，最后落在冥主神识降临的方向。
“我能走到今天，是因为我在塔里待够了时间，练够了功法，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模拟。我不是靠情绪爆发，我是靠准备。”
他说完，双手再次结印。
八道符印缓缓浮现，围绕周身旋转。虽然光芒比之前黯淡许多，但每一圈转动都带着规则的重量。时间、空间、湮灭……这些曾经遥不可及的概念，此刻在他手中有了形状。
魔影的红光锁定他，却没有立刻发动攻击。它的动作迟疑了，像是第一次面对一个真正能威胁到它的对手。
夜澜站得笔直，双脚稳稳扎在虚空。他的呼吸沉重，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，右眼视线已经开始模糊。但他没有闭眼，也没有低头。
他知道，这一战还远未结束。
幽瞳靠在裂痕边缘，银发凌乱，血瞳映着那道还未消散的清光。她感受到空间压力正在减弱，魔影释放的混沌之力不再如之前那般密集压制。她试着调动灵力，发现体内紊乱的秩序正在恢复。
雷嗔单膝跪地，嘴角带血，雷翼半塌。但他听见了夜澜的话，听见了那一声宣告。他艰难地抬起头，看着那个背影，喉咙动了动。
“老大……你还真行。”
他想笑，却牵动了伤口，只能咬牙撑住。
冥主的神识依旧悬浮在远处，沉默不语。他的手指紧紧扣住苍冥剑，指节发白。那柄由幻天塔碎片打造的剑，此刻竟隐隐产生共鸣，剑身渗出的沥青状物质越来越多，像是在恐惧什么。
“幻天塔……真的认主了？”他低声问自己，“还是说，它选择了夜澜？”
这个问题让他心底升起一股寒意。
三百年的布局，七次转世的等待，无数牺牲换来的轮回蛊计划……如果最终的结果是让另一个人掌握那座塔，那他所做的一切，又有何意义？
他忽然明白了夜澜为何能活到现在。
不是运气，不是巧合。
而是因为，从一开始，命运就站在了夜澜那边。
魔影缓缓抬起手，黑气再度凝聚，但这一次，它的动作显得谨慎了许多。它不再急于进攻，而是用红光反复扫描夜澜的身体，仿佛在分析那股法则之力的来源。
夜澜察觉到了它的变化。
他知道，短暂的喘息已经争取到了。魔影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毫无顾忌地碾压。它的攻击节奏被打乱，心理优势正在瓦解。
这才是真正的逆转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将最后一丝清明灌入神识。幻天塔第八层的门仍在颤动，等待着他再次叩响。
只要还有一口气，他就还能再开一次。
魔影终于完成了新一轮的黑气凝聚，三道螺旋柱重新成形，但规模只有之前的七成。它举起触须，准备发动下一波攻势。
夜澜双手合十，残存的灵力压入掌心。
光柱再度凝聚。
这一次，他没有等对方先出手。
他主动向前踏出一步，脚踩在虚空裂痕上，发出一声脆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