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色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,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张锐轩停下脚步,转过身看着身后亦步亦趋的李香凝,鬓边的珠翠已有些歪斜,粉色嫁衣被夜风掀起一角,露出纤细的三寸金莲。
张锐轩淡淡开口,语气听不出喜怒: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。本世子可以将你嫁作商人妇,选个殷实人家,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,不必再卷入这些腌臜纷争里……”
话音未落,李香凝忽然抬起头,也没有说话,双手环在张锐轩脖颈后面,踮起脚尖,将嘴唇印了上去。
柔软的触感带着少女的颤抖,像一片受惊的蝶翅落在唇上。
张锐轩一怔,眸色骤深,张锐轩能感觉到怀中人儿的僵硬,连呼吸都带着颤抖,却偏要将这吻维持得格外执拗。
片刻后,李香凝猛地退开半步,脸颊涨得通红,却倔强地迎上张锐轩的目光,声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沙哑:“世子不必费心了,香凝从见到世子那一刻,就认定了是世子的人。”
李香凝的指尖在盘扣上顿了顿,方才亲吻时的勇气仿佛还未散尽,此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。
垂着眼,长长的睫毛在月色下抖得像风中的蝶翼,一颗泪珠顺着脸颊滑落,砸在云锦嫁衣的盘扣上,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。
李香凝缓缓抬手,一颗、两颗……解开了腰间的盘扣。
粉色的嫁衣顺着肩头滑落,露出里面粉色的丝绸中衣,料子轻薄,隐约可见少女纤细的轮廓。
夜风穿廊而过,带着几分凉意,李香凝却像是毫无所觉,只挺直了脊背,一步步向张锐轩走近。
到了张锐轩面前,李香凝终于闭上眼睛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,声音轻得像叹息:“世子既知我已无退路……便不必再试探了。”
中衣的系带被李香凝轻轻扯松,领口微微敞开,露出纤细的脖颈。
李香凝没有再动,只是维持着这个姿态,像一尊献祭的玉像,将所有的怯懦与倔强都藏进紧闭的眼睫里,只把最柔软的一面,孤注一掷地呈现在张锐轩面前。
张锐轩的目光落在李香凝颤抖的唇上,方才那带着凉意的柔软触感仿佛还留在唇角。张锐轩抬手,指尖轻轻拂过李香凝敞开的领口,感受到肌肤瞬间绷紧的战栗,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。
“你可知……,”张锐轩声音低沉下来,带着几分暗哑,“进了这扇门,往后的日子,未必比嫁给商人妇安稳。”
李香凝没有睁眼,只是睫毛上又凝了颗泪珠,轻轻点头:“知道。但……香凝信自己的选择。”
张锐轩盯着李香凝紧绷的侧脸看了片刻,忽然俯身将李香凝打横抱起。
李香凝惊呼一声,下意识攥住张锐轩的衣襟,睁眼时正撞进深不见底的眸子里,那点残存的怯懦瞬间被惊惶淹没,只能任由抱着穿过回廊,踏入那间烛火摇曳的寝房。
烛影摇红间,张锐轩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落下,褪去了先前的试探,只剩滚烫的占有。
李香凝起初还绷着身子,到后来只剩不住的轻颤,指甲深深掐进张锐轩的肩背,却连半分力气也使不出。
直到烛火燃得只剩半截,张锐轩才松开手,随手扯过锦被丢在李香凝身上,动作间没有半分温存。
“歇着吧。”张锐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,自顾自起身整理衣襟,镜子里映出张锐轩轮廓分明的侧脸,没有丝毫留恋。
脚步声渐远,直至院门外传来落锁的轻响,整间屋子才彻底静了下来。
李香凝僵在锦被里,肩头还残留着他的温度,身上却冷得像浸在冰水里。
李香凝缓缓蜷起身子,将脸埋进被褥里,方才强撑的所有勇气轰然崩塌,压抑的呜咽终于忍不住溢出唇角。
刚刚那点的错觉,在张锐轩转身离去的瞬间碎得彻底——她于他而言,终究不过是李御史送来的一件物件。
“小姐,小姐您别哭啊!”两个侍女端着热水进来时,见李香凝缩在床角发抖,忙放下铜盆围上前。
年长些的侍女红叶红着眼眶替李香凝拢紧锦被:“都说是日久生情,时间久了,世子定然知道小姐的好处。”
侍女绿竹拿起方才滑落的嫁衣,小心翼翼地叠好:“是啊!小姐,往后日子还长着呢!您别往心里去,先暖暖身子才是。”说着便要拧热帕子给李香凝擦脸。
李香凝却猛地抓住绿竹的手,泪眼朦胧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,指尖冰凉:“他不会再来了,是吗?”
绿竹被问得一噎,只能别过脸去拍着李香凝的背:“小姐别多想,夜深了,先睡吧。明日……明日总会好的。”
可这话连她们自己都不信,烛火下,李香凝苍白的脸上泪痕交错,像被雨打湿的梨花,透着说不出的委屈。
张锐轩推开宝珠房门时,宝珠正坐在窗边擦拭一柄银簪,月光落进宝珠眼里,带着几分惯有的清冷。
听见脚步声,宝珠头也未抬,指尖在簪子上轻轻摩挲着,语气里淬着冰碴:“李御史的千金,金枝玉叶般的人物,少爷不多陪一会儿,倒屈尊来我这粗使丫头的房里了?”
张锐轩解着腰带的手顿了顿,将外袍随手丢在椅上,语气平淡无波:“不该问的别问。”
宝珠这才抬眼,目光扫过张锐轩衣襟上未系紧的盘扣,嘴角勾起一抹讥诮:“是不该问。只是可惜了那身云锦嫁衣,白瞎了姑娘家一片痴心——原以为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娇客,到头来倒像件用完就丢的玩意儿。”
“放肆。”张锐轩眉峰一蹙,却没真动气。宝珠仗着是皇后娘娘指派来的,说话向来没遮拦,此刻的讥讽里,倒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维护。
宝珠却不怕张锐轩,将银簪往妆奁里一丢,发出清脆的声响:“奴婢放肆?那少爷就做得对了?人家姑娘是被亲祖父塞进木箱送来的,本就没了退路,您何苦这般作践?”
宝珠站起身,走到张锐轩面前,声音压低了些,“您心里憋着气,冲李御史撒去,拿个姑娘家撒火算什么本事?”说起来宝珠也是陛下派过来的,和李香凝也算是同病相怜了。
张锐轩沉默着没说话,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凉茶,一口饮尽,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烛火下格外清晰。
半晌,张锐轩才淡淡道:“她既是李衡中的棋子,就该有棋子的觉悟。”
“棋子也是人心做的。”宝珠冷笑一声,转身从柜里取出干净的中衣,“夜深了,少爷歇着吧。别等会儿又着凉,还得劳烦旁人伺候。”
宝珠语气依旧生硬,动作却透着熟稔,将衣服往张锐轩面前一递,便转身吹灭了桌上的烛,往床上一躺,背对着张锐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