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笔悬在面前,笔尖滴下的那滴黑红液体还没落地,沈知意就听见头顶传来一阵撕裂声。
不是风,也不是瓦片掉落。
像是纸被一点点扯开的声音,从四面八方围上来。
她抬头,看见那些没被吞进胃囊的残页,正从龙椅底下、柱子背面、香炉缝隙里一片片飘起。它们在空中旋转,边缘泛着暗红光,像被什么力量牵引着,迅速聚拢。
几秒后,一条由碎纸拼成的血龙盘旋在大殿中央,龙头低垂,直冲她而来。
她来不及多想,手已经摸到腰间的黑色布袋。
饕餮胃囊张开,一股吸力自掌心爆发。
她本以为要费一番力气才能把这东西拉进来,可那血龙竟没有反抗,反而主动朝袋口撞去。
“轰”地一声,整条龙钻了进去。
袋子猛地膨胀,鼓得像个球,表面开始发烫。她差点握不住,赶紧用两只手死死攥住袋口。热流从指尖窜上手臂,像是有火在血管里跑。
她低头看。
胃囊变得半透明,里面的东西正在翻滚。
血龙缠住了之前吞下的毒箭和符咒残渣,三者搅在一起,越缩越紧。最后凝成一道弯弯曲曲的血红符号,静静浮在中央。
那符号她没见过,但看着就觉得不对劲——它在动,缓慢地跳,像心跳。
系统弹幕突然跳出:
【警告!检测到高阶咒术融合】
【能量等级突破阈值】
【建议立即封存】
她咬牙,试图收紧袋口。
可袋子自己抖了一下,像是有了意识。
外面,屋檐上传来轻微的摩擦声。
一个人影落下,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赵天罡站在三步外,银灰色斗篷裹着身子,右手空了。
他刚才扔出了剑。
那把能变成耳钉的陨铁软剑,此刻正飞向她的胃囊。
她想躲,可身体僵住。
剑太快,直接撞上囊口那道血红符文。
预想中的撞击没发生。
符文突然活了,伸出几缕红线般的光,缠住剑身。金属开始扭曲,长度缩短,形状收拢,最后变成一枚暗红色耳钉,静静停在空中。
赵天罡盯着那一幕,喉结动了动。
他没说话,只是慢慢蹲下,把地上散落的几片纸按大小排好,边角对齐,动作一丝不苟。
做完这些,他抬头看她:“三皇子说过……这剑能克血咒。”
沈知意没接话。
她盯着那枚悬浮的耳钉,脑子里闪过很多事。
萧景珩被钉在鸱吻上的画面,国师机械义眼的红光,还有刚才那支笔写的“勿信”。
她伸手想去拿耳钉。
指尖刚碰到,一股热流猛地反弹回来,震得她后退半步。
系统弹幕又闪:
【警告!检测到血脉共鸣波动】
【目标物品已完成形态转化】
【建议暂存,待双界能量同步后再激活】
她明白了。
这东西现在不能碰。
她张开胃囊,把耳钉吸了进去,藏在夹层深处。
袋子还在发烫,但她感觉到了不同。
之前的热是乱的,像烧开了的水。现在却稳了,有节奏地跳,一下一下,和她心跳渐渐合拍。
赵天罡站起身,看了眼歪斜的地砖,弯腰把它摆正。
然后转身就走。
她没拦他。
这个人从来不是来杀她的。
他是来确认某件事的。
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门柱后,她才靠着柱子慢慢滑坐下去。
腿有点软。
刚才那一连串反应全是靠本能撑下来的。现在安静了,累感才涌上来。
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,剥开塞进嘴里。
薄荷味,凉得有点刺喉咙。
她需要这个味道压住胃里的躁动。
袋子贴在腰侧,还在微微发热。
她闭眼,试着感应里面的情况。
血红符文静止着,周围漂浮着细小的黑点,像是灰尘,又像是……眼睛。
她不敢深探,怕再触发什么。
可就在这时,袋子突然震动了一下。
不大,但很清晰。
像是回应她刚才的触碰。
她睁开眼,盯着囊面。
一道短横再次浮现,比上次更长,颜色更深。
这次不是一瞬即逝。
它留在那里,持续了七八秒,才慢慢淡去。
她盯着那个位置,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棒棒糖棍。
这不是巧合。
胃囊在传递信息。
她想起赵天罡说的那句话。
“这剑能克血咒。”
可为什么是她的胃囊吸收了它?为什么符文会出现在这里?
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。
不是剑克血咒。
是**她的胃囊**,能炼化血咒。
就像它吞过毒箭、符纸、奶茶杯一样,它现在开始消化真正的“咒”了。
她低头,轻声问:“你是不是……一直在等这些东西进来?”
袋子没反应。
但她觉得,它在笑。
远处钟楼敲了一下。
凌晨一点半。
太庙依旧安静,香炉的烟还往上飘,可温度变了。
不再是那种冷香,而是带着一丝灼意,像是炉底埋了炭。
她站起身,拍掉衣服上的灰。
腿伤还在隐隐作痛,但比刚才好多了。
她看向龙椅方向。
那里空了。
纸片没了,黑气也没了。
可她知道,那些官员的怨念还在。
它们进了胃囊,成了符文的一部分。
她没觉得害怕。
反而有种奇怪的踏实感。
以前她是靠系统签到拿能力,靠武力硬扛,靠嘴炮转移注意力。
现在不一样了。
她手里握着的东西,开始有自己的意志。
她把棒棒糖棍收进袖子里,准备离开。
刚迈一步,胃囊又抖了。
这次不是震动。
是**跳**。
一下,两下,三下。
像在数节拍。
她停下,低头看。
囊面浮现出三个点,排成一列,像是省略号。
紧接着,那三个点连成一条线,向下延伸,勾出一个字的轮廓。
第一个笔画是——撇。
她屏住呼吸。
那个字,她认得。
是“杀”的第一笔。
袋子还在继续写。
第二笔,横折。
第三笔,捺。
“杀”字成型,停留两秒,缓缓消散。
她站在原地,没动。
嘴里那根棒棒糖还没化完,甜味已经淡了。
她忽然笑了。
笑得很轻,也很冷。
她抬手,拍了拍胃囊,像在安抚一头刚吃饱的兽。
“行啊你,现在还会下命令了?”
袋子没再写字。
但它内部的符文,转了个方向。
正对着她的心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