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意趴在地上,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。她没动,右手还压在那块掀开一半的地砖上。指尖能感觉到下面的东西在发烫,像是烧红的铁片贴在皮肤上。
她喘了口气,左手撑住地面,把身体往上抬了一点。动作很慢,每动一下都像有人拿刀在肋骨上来回刮。
那块青铜板露出来的部分越来越多。表面全是扭曲的纹路,颜色发黑,像是干掉的血。正中间刻着一个印记,形状和她脖子上的胎记一模一样。
她盯着那个图案看了两秒,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段画面——小时候母亲抱着她,手指轻轻点她的胎记,说这个记号不能让别人看见。
她咬了一下牙,双手用力,把整块地砖彻底掀开。
“砰”的一声,青砖滚到一边。
青铜板完全暴露出来。上面的纹路开始动,像虫子一样往中心爬。胎记的位置忽然亮了一下。
她还没来得及反应,眼角余光看到一个人影冲过来。
太子从柱子后面扑出,手里举着一把短刀,直直朝她胸口扎下来。
“你不能看!”他吼了一声,“这是国师……”
话没说完,一道银链从空中射下,穿过他的喉咙,把他整个人钉在后面的梁上。血顺着锁链往下流,在地上积成一小滩。
沈知意抬头。
国师站在高处的台阶上,右眼金光流转,左眼空荡荡的,黑气从里面往外冒。他抬起手,那条锁链就收紧,太子被吊在半空,脚尖离地,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。
“这么多年,你连一句真话都憋不到最后。”国师声音很轻,像是在笑,“你以为你是太子?你只是我养了十八年的容器。”
太子瞪大眼睛,想说话,但只能吐出血沫。
沈知意没再看他。她转回头,盯着那块青铜板。上面的纹路越动越快,中央的胎记图案开始发光。一股热流从她自己的胎记里冲出来,顺着经脉往下走,停在心口。
她伸手摸向脖子,指尖碰到胎记的时候,那块青铜板猛地一震。
嗡——
一声低响从地下传来,像是有东西醒了。
青铜板上的血纹突然浮起来,在空中凝成一个人形。是个女人,穿素色长裙,头发松松挽着,脸很温柔。
沈知意的手僵住了。
那是她娘。
幻影低下头,看着她,嘴角动了动:“意儿……”
她没出声,喉咙像是被人掐住。
“用你的胎记……”幻影伸出手,虚虚碰她的脸颊,“封住它……别让它继续吸那些魂……”
沈知意的手指抖了一下。
她想碰上去,可脑子突然清醒——她娘死的时候,她才七岁。这具身体是大周朝的弃女,根本不是她原本的世界。眼前这个人,是记忆里的样子,可到底是不是真的?
她没动。
幻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眼神变了变,声音更轻:“你不信我?可我是看着你喝第一口奶长大的人啊……你小时候怕黑,总要我守着才肯睡……你说胎记烫,我就用凉帕子给你敷……这些事,外人怎么会知道?”
沈知意呼吸顿了一下。
她说的都是真的。
可越是这样,她越不敢信。
她记得系统以前提醒过——高危签到地点会出现精神干扰,最擅长用亲人的脸骗你送命。
她盯着那张脸,慢慢摇头:“我妈不会叫我‘意儿’。”
她妈叫她“小糖豆”。
因为小时候她总偷吃厨房的蜜饯,嘴甜得不行。
幻影的表情僵了一瞬。
下一秒,那张温柔的脸裂开了,像镜子被打碎。碎片掉落的地方,露出漆黑的底色。整块青铜板剧烈震动,血纹疯狂旋转,最后凝聚成一行字:
【血祭已启,命主归位】
沈知意猛地往后退,手撑在地砖上,差点滑倒。
国师在上面大笑。
“你终于明白了?”他站在高台边缘,手臂张开,“这不是你娘,是你娘的怨念!是当年被抽魂炼咒时留下的执念!她恨你没救她,恨你活到现在还不知情!她要你用自己的血去填这块板!”
沈知意低头看那块青铜板。刚才浮现的字已经消失,但胎记还在发烫,像是要从皮肉里钻出来。
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。
这块板不是阵眼。
它是钥匙。
真正的阵法核心不在这里,而是在所有被献祭的人身上。他们的怨念、记忆、灵魂碎片,都被抽出来织进这些地砖里。每一块砖下都压着一段诅咒,而这第七块,刚好连着她的血脉。
所以只要她触碰胎记,就会激活整个体系。
国师等的就是这一刻。
她攥紧拳头,指甲掐进掌心。
“你输了。”国师低头看她,右眼金光暴涨,“荧惑守心已到,天象已改。”
外面的天忽然暗了。
不是夜幕降临的那种暗,是整个天空被染成了红色。血云翻滚,没有风,却发出呜咽一样的声音。光透过殿顶的裂缝照进来,落在青铜板上,那些纹路又开始动,比之前快了十倍。
沈知意抬头,看到屋顶的瓦片缝隙间,星星的位置全变了。原本该在东边的星群挤到了西面,北极星歪斜着,像要掉下来。
她懂了。
这不是自然天象。
是有人把星轨掰弯了。
而能干这事的,只有掌控钦天监百年命盘的人。
国师缓缓走下台阶,脚步不急。他每走一步,地上的裂缝就多一道。黑气从他体内溢出,缠上周围的柱子,像是活藤蔓一样往上爬。
“你以为你在破阵?”他冷笑,“你从一开始就在帮我完成最后一环。言灵术是你自己交出来的,推演术是你耗尽力气算的,现在你亲手掀开地砖,让血咒连通血脉——沈知意,你才是我最好的祭品。”
沈知意没说话。
她慢慢把手伸进腰间的胃囊。
里面还有几张符,一瓶没开封的能量饮料,外加一根吃剩的棒棒糖棍。
她掏出那根糖棍,看了看,又塞回去。
现在用不上这些。
她盯着那块青铜板,胎记越来越烫,像是要烧穿皮肤。她知道再拖下去,血咒会自己找上门来。
她深吸一口气,抬起手,准备按下去。
不是封印。
是引爆。
她不信什么亲情召唤,也不信命运安排。她只知道,如果这块板连着她的血,那反过来,她的血也能炸了它。
她五指张开,就要拍下——
“别!”
一声尖叫从背后传来。
她愣住。
是太子。
他挂在梁上,满脸是血,一只手拼命抓着锁链,另一只手指向她:“别碰!你会死!这块板连着所有人!你一爆,方圆十里都会塌!萧景珩还在外面!陈墨也在!你不想救他们了?!”
沈知意的手停在半空。
国师笑了:“听听,这才是真相。你死了不要紧,可他们呢?你敢赌吗?”
她没回头。
她能感觉到背后的视线,有求她停下,也有等着她犯错。
她慢慢收回手。
然后,她从胃囊里掏出那瓶能量饮料。
拧开盖,倒在手心。
黏稠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滴,在地上划出一道湿痕。
她蹲下来,用沾满饮料的手,直接在青铜板边缘抹了一圈。
这不是符水,也不是法器。
但它导电。
而且足够脏。
古代阵法讲究洁净,忌污秽。现代工业饮料里的添加剂越多,对这种纯能量结构的干扰就越强。
她抹完一圈,手指已经在抖。
但她没停。
她把瓶子往旁边一扔,双手合十,猛地往下一压。
掌心贴住胎记。
一瞬间,全身的血像是倒流回心脏。
她听到耳边响起无数声音,有哭的,有笑的,有喊她名字的,也有骂她的。
她咬住嘴唇,没松手。
胎记和青铜板之间爆出一串火花。
滋啦——
整块板剧烈震动,血纹开始逆向流动。空中凝结的幻影发出一声尖啸,碎成黑烟。
国师脸色一变,猛地抬手:“住手!”
他挥手射出三道锁链,直奔她后心。
沈知意没躲。
她就跪在那里,双手死死按着胎记和青铜板,任由锁链刺穿肩膀。
血喷出来,溅在板上。
那一瞬间,她看到板底闪过一丝青光。
不是血色。
是生门的颜色。
她咧了咧嘴。
看来赌对了。
这块板不怕血。
怕的是带着活人气的血。
她抬起头,看向国师,声音沙哑:“你说我是祭品?”
她咳了一下,嘴角带血。
“可你忘了,我每天都在凶地签到。”
“乱葬岗喝过头七酒,刑部大牢啃过断头饭,皇陵里跟死人抢过供果——”
她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,指向他。
“你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,我见得多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