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门开启的瞬间,腥风扑面。
沈知意刚站稳,地面就涌出暗红液体,顺着星图纹路迅速蔓延。那些血水像是有意识,在地板上勾画出复杂的阵法线条,越扩越大,眨眼间已覆盖整个密室底部。
她后退半步,手立刻按在腰间的饕餮胃囊上。
萧景珩站在她身前,傀儡丝无声散开,贴着地面探去。丝线触到血迹时微微一颤,立刻收回。他低声说:“不是真血,是魂炼过的灵体液。”
话音未落,血阵中央开始鼓动。
一团团血肉从地上隆起,扭曲拉伸,变成人形轮廓。关节咔咔作响,脑袋歪斜着转动,眼眶里燃起猩红火光。它们一个接一个站起,动作僵硬却迅捷,齐刷刷朝两人方向转头。
“百官魂魄,已归我用。”
声音从血阵深处传来,低沉缓慢,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回响。
国师的残影缓缓浮现,披着玄色长袍,右眼泛着冷光。他抬起手,指向那些傀儡,“你们看到的,是大周最忠诚的臣子。他们死了,却被我唤醒,成了最听话的刀。”
沈知意盯着那张脸,胎记突然灼烧起来。
她咬住牙没出声,但手指已经攥紧了袖口。这些傀儡……每一个都穿着朝服,面容模糊却透着熟悉感。有的曾跪在殿前议事,有的曾在冷宫外默立。他们是父亲当年亲手提拔的人,也是被国师一个个除掉的忠臣。
现在,他们的魂被炼成了怪物。
“你没有心。”她开口,声音很轻。
国师笑了,“心?早烧干净了。留下的,只有秩序。”
最后一个字落下,所有傀儡同时暴起,朝他们扑来。
萧景珩一步横移,挡在沈知意面前。银发无风自动,颜色由灰转蓝,发丝间浮现出细密符文。他抬手咬破指尖,鲜血滴落空中,竟不落地,而是悬浮着划出七点星位。
“玄甲军·逆命引。”
他指尖划过虚空,血星连成一线,最终勾出一道古老的星图符咒。
符成刹那,满室血光骤然凝滞。
那些冲到半途的傀儡猛地顿住,眼中的红火剧烈闪烁,像是在挣扎。下一秒,它们全部调转方向,朝着国师残影围杀而去。
“什么?!”国师怒吼,“这是我的契印!你怎么能——”
话没说完,就被扑上的傀儡撕扯住身体。他的残影开始扭曲,边缘崩裂,发出刺耳的尖啸。
“逆契反噬……不可能!”
沈知意看着这一幕,心跳没停。她知道机会来了。
趁着血阵混乱,她猛地冲向密室深处。脚步踩在干涸的石板上,避开仍在流动的血线。尽头处,有一扇独立的石门,比刚才那道更窄,表面刻着一行字:**天道附体者弱点**。
她停下脚步,站在门前。
胎记烫得厉害,像是要烧穿皮肤。她伸手想去碰那行字,指尖离石门还有寸许,就被一股热流逼得收回。
这门……在排斥她。
但她不能退。
身后传来激烈的碰撞声,傀儡仍在围攻国师残影,血雾四溅。萧景珩站在原地没动,银发垂落肩头,脸色略显苍白。动用玄甲军血脉之力,对他也不是没有代价。
“你还撑得住?”她回头问。
他点头,“够用。你别管我,看门。”
她转回身,再次盯住那行字。
天道附体者……指的就是国师吧?
他借天道之名行事,掌控朝局多年,连皇帝都要听他号令。如果真有什么弱点,一定藏在这里。
可为什么这门会排斥她?
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。铜钱早已消失,只留下一圈深色印记。梦里母亲的手势,和这门上的刻痕,似乎能对应上。
是不是……少了什么?
她正想着,忽然察觉胎记的热度变了。
不再是单纯的灼痛,而是有节奏地跳动,一下,又一下,像在回应某种信号。
她闭眼,顺着那感觉去想。
母亲在星空下比划手势的画面浮现出来。七颗星,一道弧线。那次她在古玩铺也见过同样的图案。铜钱嵌入暗格,地板翻转,阶梯出现。
那次是开启。
这次……会不会也是开启?
她抬起手,按照记忆中的轨迹,在空中划出那组手势。
指尖划过空气,胎记同步发烫。
当最后一笔完成时,石门上的文字突然亮起。
暗光流转,整扇门开始震动。排斥感消失了。她往前一步,手掌贴上门面。
“吱——”
沉重的开门声响起。
门缝中透出微弱的光,照在她脸上。里面似乎是个更小的密室,地面平整,中央摆着一块石碑,上面蒙着布。
她正要迈步进去,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。
“你以为……这就结束了?”
她猛地回头。
国师的残影已经快消散了,只剩半个身子漂浮在空中,右眼的机械光芒忽明忽暗。但他还在笑,嘴角咧到耳根。
“我不过是……一道投影。”他说,“真正的我,早就活在天道里。”
话音落下,他的残影炸成碎片,彻底消失。
密室一下子安静下来。
那些傀儡也停住了动作,僵立原地,眼中的红火渐渐熄灭。
沈知意站在门前,呼吸未平。
她知道不对劲。
太顺利了。
刚推开一道门,敌人就认输退场?萧景珩说过,国师不会这么轻易放手。
她回头看了一眼萧景珩。
他也皱着眉,银发还未恢复原色,眼神却格外清醒。他朝她摇头,做了个“别进”的手势。
她收回脚,手仍搭在门上。
就在这时,胎记猛地一烫。
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疼。
她闷哼一声,膝盖一软,差点跪下去。手本能地撑住门框,掌心与石门接触的瞬间,一道画面突然冲进脑海。
——漆黑的祭坛上,站着一个女人。
她背对着她,身穿钦天监女官服,长发披散。周围跪满了人,都是穿着朝服的官员。他们低着头,双手被铁链锁住,嘴里念着听不懂的咒语。
女人抬起手,指尖划过夜空。
七颗星亮起,排列成北斗。
然后,她转身。
那张脸……
沈知意瞳孔骤缩。
那是她自己。
画面一闪而逝。
她喘着气抬起头,冷汗顺着额角滑下。
萧景珩已经走到她身边,一手扶住她胳膊,“怎么了?”
她张了嘴,却没说出话。
脑子里全是那个画面。
为什么是她?
为什么那个女人长得像她?
她再看向石门内,那块蒙着布的石碑静静立着,仿佛在等她揭开。
她深吸一口气,抬脚要往里走。
萧景珩突然伸手拦住她。
“等等。”他说,“你看地面。”
她低头。
刚才还干涸的石板,不知何时又渗出了血。
那些血水没有扩散,而是沿着她的脚印,一点点往回爬。
像是要把她进来过的痕迹,彻底抹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