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意的手还搭在门框上,指尖发麻。
刚才那一幕太怪了。地面的血居然顺着她的脚印往回爬,像是有人在暗处擦掉她来过的痕迹。她心跳还没平,胎记又是一阵滚烫,眼前闪出那个画面——穿钦天监官服的女人背对祭坛,七颗星亮起,然后转身,脸和她一模一样。
她甩了甩头,把那画面压下去。
“你还站在这儿?”萧景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“不进去?”
他站在两步外,银发还没变回原色,垂在肩上泛着冷光。左手手套摘了一半,傀儡丝缠在指节间,随时能甩出去。
沈知意没回答,抬脚跨过门槛。
门内比外面窄,地面平整,没有血迹,也没有符文。中央立着一面高过头顶的水镜,镜面像水一样流动,映不出人影。
她走近几步,镜面开始泛波纹。
一个身影慢慢浮现。
长发,素衣,面容温婉。是她在梦里见过无数次的脸——母亲。
沈母残魂站在镜中,嘴唇动了动,却没有声音传出。她抬起手,指尖在空中划出熟悉的轨迹:七星连弧,正是之前梦境里的手势。
沈知意下意识抬手跟着比划。
胎记突然一跳,像是回应。
就在这时,镜面猛地扭曲,一只金属触手破镜而出,直扑她面门!
她来不及反应,萧景珩的傀儡丝已经先一步甩出,缠住触手根部狠狠往后拉。两股力量撞在一起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那触手扭动挣扎,表面布满齿轮纹路,末端张开成爪状,离她鼻尖只有半寸。
“国师的东西。”萧景珩低声道,手上加力,丝线绷得笔直,“不是投影,是实打实的机关造物。”
沈知意盯着那只手,心跳加快。
这不是幻象,也不是虚影。这是真家伙,能伤人的。
她转头看向镜中的母亲。
沈母眼神急切,双手快速重复那个手势,一遍又一遍。然后她突然停下,指尖在镜面上轻轻一点。
一道光痕留下,接着是第二道、第三道……
最终,两个字浮现在水镜中央:**情劫**。
字刚成型,镜面剧烈震荡。机械触手发出一声尖鸣,猛地缩回镜中。整个水镜晃了三下,恢复平静,像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沈母的身影开始碎裂,化作点点星光,消散在镜面深处。
密室一下子安静下来。
沈知意站在原地,掌心贴着胎记,嘴里重复:“情劫……所以,要让他动心?”
她声音不大,但在这空荡的屋子里听得清楚。
萧景珩正收回傀儡丝,动作慢了下来。
他没说话,也没回头。
银发垂着,遮住侧脸,可耳尖却一点点红了。
不是发烧的那种红,是被人戳破心事才会有的那种红。
沈知意看着他的背影,忽然觉得有点好笑。
这人平时嘴毒得要死,动不动就说“本座懒得理你”,结果现在连个字都不敢回。
她往前挪了半步,问:“你听见没?”
他手指微动,终于把最后一根丝线收回戒指。
“听见了。”他说。
“那你有啥想法?”
“没什么想法。”
“撒谎。”她直接怼上去,“你耳朵都红了。”
他这才转过身,目光扫过来,金瞳一闪即逝。
“关我什么事?弱点是他的,又不是我的。”
“可你说过,国师借天道行事,靠的是无情无欲。要是真有‘情劫’这个命门,那就说明他也能动心。”她顿了顿,“只要能动心,就能被牵制,就能被破局。”
萧景珩看着她,没反驳。
空气静了几秒。
“那你打算怎么让他动心?”他忽然问。
沈知意一噎。
她还真没想这么远。
总不能真去撩吧?还是写情书?或者送奶茶?
她脑子里刚冒出“芝士葡萄加双份糖”这几个字,立刻甩头赶走。
“我又不是真要谈恋爱,”她说,“就是利用一下人性弱点而已。”
“哦。”他应了一声,语气平淡,“那你加油。”
说完转身就要走。
“哎你等等!”她一把拽住他袖子,“你这态度不对啊!咱们可是生死搭档,这种关键时刻你装什么淡定?”
他停下,回头。
“那你要我怎样?”
“至少给点建议吧!比如,从哪下手?他有没有喜欢的人?讨厌的人?或者……有没有什么特别执着的事?”
他沉默几秒,说:“他执迷的是秩序。他认为乱世需用重典,人心必须被控制。所以他炼傀儡,镇百官,连皇帝都能操控。”
“听起来像个偏执狂。”
“但他不是疯子。他是清醒地选择这条路。”
沈知意皱眉,“所以,除非有人能打破他的信念体系,否则‘情劫’也没用?”
“差不多。”
她叹了口气,抬头再看那面水镜。
镜面依旧平静,照出她和他并肩而立的样子。一个往前半步,拽着对方袖子;一个站得笔直,耳尖未褪。
她忽然觉得这画面有点傻。
但她没松手。
“其实吧,”她说,“我觉得这‘情劫’也不一定非得是爱情。”
“还能是啥?”
“亲情、执念、愧疚,都算。只要是能让他情绪波动的东西,都是突破口。”
萧景珩看了她一眼。
“你什么时候懂这么多?”
“我天天被系统逼着去凶地签到,听亡魂唠嗑都听会了。”她松开他袖子,活动了下手腕,“再说了,你看那些反派,哪个不是栽在放不下三个字上?”
他没接话。
两人重新站回石门前,面对面。
“接下来呢?”他问。
“先把这两个字吃透。”她说,“然后找线索。国师这些年接触过谁?关注过谁?有没有哪段过去是他从来不提的?”
“你可以去刑部档案查。”
“你也知道我进不去。”
“我可以帮你。”
“你不怕暴露?”
“怕,但比不过你现在重要。”
这话出口很轻,像随口一说,可沈知意愣了一下。
她抬头看他。
他神情如常,金瞳沉静,像是刚才那句根本不是重点。
可她知道是重点。
她清了清嗓子,转移话题:“等出去后,我让系统翻翻有没有相关签到点。说不定哪个废弃道观或者老宅子里藏着点猛料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你别光嗯啊,多说几个字行不行?”
“你想听我说啥?”
“比如说,你觉得‘情劫’这事靠谱不?会不会是陷阱?”
“有可能是陷阱。但母亲不会骗你。”
“那万一这字是假的呢?”
“字是真的。我用傀儡丝探过,留下的能量痕迹和钦天监封印同源。”
“你还挺专业。”
“陪你久了,自然懂点。”
她瞪他一眼。
他又补一句:“别浪费时间。既然知道了弱点,就得尽快行动。国师不会给我们太久准备。”
她说:“我知道。”
两人同时看向水镜。
镜面毫无波澜,像一块死物。
可就在这一刻,沈知意忽然发现,镜中倒影动了一下。
她和萧景珩明明站着没动,可镜子里的他们,却缓缓靠近了一步。
肩膀挨着肩膀,头微微偏转,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。
下一秒,倒影恢复原状。
她眨了眨眼。
“你看到没?”她问。
“看到什么?”
“刚才……镜子里的我们,是不是动了?”
萧景珩眯眼盯着镜子,傀儡丝悄然绕上手腕。
他没回答。
沈知意伸手碰了下镜面。
冰凉。
没有任何异常。
可她记得清楚,那两个倒影,绝对不是她们现在的姿势。
她退后半步,拉住萧景珩胳膊:“这镜子有问题。”
他没挣开,反而站到她身前,挡了一线。
“别碰第二次。”他说,“万一触发机关,拉不回来。”
“那怎么办?就这么看着?”
“等。”
“等啥?”
“等它自己露出破绽。”
话音落下,水镜边缘忽然渗出一丝黑气。
不是血,也不是雾,是一种粘稠的、带着金属光泽的液体,顺着镜框往下流,在地上积成一小滩。
那东西还在动,像有生命一样,慢慢聚拢,形成一个字的形状。
沈知意蹲下身,看清了那个字。
是“你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