旋转木马在抖。
不是那种正常的机械晃动,而是整座底座都在往上拱,像是地底下有东西要钻出来。金属支架发出嘎吱声,彩色灯泡噼里啪啦炸了几个,剩下的还在闪,红蓝绿乱成一团。
沈知意后背撞在木马背上,嘴里还叼着半根没吃完的棒棒糖。她刚从一道光缝里被甩出来,胸口那张符纸已经烧没了,只剩一点灰粘在衣领上。她喘了口气,抬手抹了把脸。
“这回又是什么新副本?”
话音刚落,耳边响起熟悉的弹幕提示音。
【宿主!检测到高维裂隙波动,建议立即签到!地点:现代游乐场·旋转区】
她翻了个白眼,“你认真的?这种地方也算凶地还是气运重地?”
【别问,问就是欧气来了!今日限定款异能等你抽取——空间锚定,稳如老狗!】
“行吧。”她扶着木马站直,“辰时还没过,打卡就完事了。”
她抬起手腕,在空气中点了点。
“签到。”
下一秒,一股热流从脚底窜上来,直冲脑门。她眼前一黑,再睁眼时,脑子里多了个奇怪的感觉——好像整个世界被分成了无数个小格子,她能看见每个位置的坐标。
【恭喜宿主获得异能:空间锚定(初级)!可在三维空间内标记固定点,实现短距瞬移或拉动物体。温馨提示:新手上路,请勿高速漂移】
“听起来挺牛。”她试着在面前虚按一下,指尖传来轻微的阻力感,像是按进了一层胶水里。“来,试试效果。”
她选定三米外的秋千架,心念一动。
人是过去了,但过去的方式不太对劲。
她整个人像被拧了一圈,落地时直接摔在秋千板上,膝盖磕得生疼。脑袋也嗡嗡响,耳朵里像是塞了两团棉花。
“不对劲……”她撑着站起来,“这能力有点吃不住。”
她刚想退回原位,地面突然剧烈震动。
旋转木马的柱子开始变形,表面裂开缝隙,长出暗青色的枝条,像是某种古老的树根从金属里钻了出来。那些枝条越伸越长,缠住周围的设施,连通向鬼屋的小路也被覆盖了一层黑雾。
沈知意心头一紧,转身想走,却发现自己的空间感知又乱了。
刚才设下的坐标全在晃,像信号不良的导航。她咬牙重新锁定起点,结果刚启动能力,身体就被一股反向力猛地拽出去。
她控制不住方向,直直飞向鬼屋入口。
门是开着的,里面漆黑一片,什么也看不见,只有一股冷风往外吹,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,像是铁锈混着陈年纸灰。
就在她要撞进去的时候,手腕一紧。
一根银丝缠了上来,另一头连着萧景珩的手指。
他站在五米外,袖口微扬,眼神没变,但呼吸比平时重了些。毕竟前一秒还在密室里扛血契反噬,现在又被卷进时空裂缝,换谁都得缓两秒。
银丝收紧,他用力一扯。
沈知意被拉回来,整个人撞进他怀里。两人一起滚在地上,翻了半圈才停下。她趴在他胸口,听见他低声说了句:“别乱用。”
“我不是想用,是它自己炸了。”她坐起来,甩了甩发晕的头,“系统给的新技能不靠谱,跟抽奖抽到残次品一样。”
萧景珩撑地起身,顺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。他抬手抹了下额角,指尖沾了点汗。喉结处的刺青还在微微发烫,血契的影响还没完全散。
他扫了眼四周,目光停在旋转木马上那些青铜枝条上。
“这不是普通的空间裂开。”他说,“有人在另一边动了阵法。”
“谁?”沈知意皱眉。
“不知道。”他看向她,“但你刚才签到的位置,正好是能量交汇点。”
她正要说话,远处传来脚步声。
一个老头拎着铁皮桶,手里拿着根烤红薯,慢悠悠走过来。他穿着保安服,帽子歪戴,脸上全是褶子,一边走还一边吹气,怕烫着嘴。
“你们两个。”他开口,声音沙哑,“大半夜不在坟头待着,跑这儿蹦迪来了?”
沈知意愣住,“你谁啊?”
老头没理她,径直走到他们跟前,把红薯往空中一扬。一股灰白色的烟冒出来,飘到半空时突然凝住,变成几个古字,悬在鬼屋上方。
那些字一闪,黑雾像是被吸住一样,迅速缩回门内。鬼屋的门“砰”地关上,锁死了。
老头收回手,咬了一口红薯,边嚼边说:“这次得收双倍场地费。”
“等等。”沈知意盯着他,“你用红薯施法?”
“怎么,没见过守墓人兼职摆摊?”老头耸肩,“都一样,都是看坟的。”
萧景珩眯起眼,“你是陈墨。”
老头点头,“算你有点眼力。”他又看了眼旋转木马,“这地方本来不该有裂隙,是你们身上的东西引来的。”
“我?”沈知意摸了摸胸口,“可我就带了根棒棒糖。”
“不是糖。”陈墨指着她手腕,“是你刚才签到的时候,能量外泄,正好撞上两界潮汐。这游乐场地下压着一块失传的镇界碑,一震就通了。”
沈知意转头看萧景珩,“所以是我们穿过来的时候,把这儿给激活了?”
“差不多。”他顿了下,“而且你的新能力不稳定,刚才那一抽,差点把自己扔进九幽夹层。”
她咂舌,“这么危险?”
“嗯。”他看着她,“下次想活命,先练熟再用。”
她撇嘴,“说得跟你很懂似的。”
陈墨没接话,蹲下来用手摸了摸地面。那些青铜枝条还在缓慢生长,但速度慢了很多。他眉头皱紧,“封印松动了,这块碑撑不了太久。”
“那怎么办?”沈知意问。
“等它自己闭。”陈墨站起身,“或者你们别在这儿继续搞事情。”
“问题是我想走也走不了。”她试了试,体内空间感依旧混乱,“系统说‘空间锚定’正在冷却,没法带人转移。”
萧景珩也尝试调动傀儡丝,银丝刚离手就断成几截,像是被什么东西切断了。
“这片区域规则紊乱。”他说,“强行突破可能会被撕开。”
三人沉默。
游乐场安静得诡异,除了远处摩天轮偶尔转一下发出的咔哒声,再没有别的动静。灯光忽明忽暗,照得人影拉得很长。
沈知意靠着旋转木马坐下,手按在腹部。那里隐隐发闷,像是吃了坏掉的东西。
“我感觉不太对。”她说,“这能力反噬比我想象的严重。”
萧景珩走过来,在她旁边站定。
“你透支了。”他说,“刚经历血契仪式,身体还没恢复,现在又强行激活新异能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她抬头看他,“可当时不签到,咱俩可能已经被扔去哪个异度空间了。”
他没说话,只是伸手搭在她肩膀上。
掌心有点烫,像是在传输什么。
她察觉到了,“你在干嘛?”
“帮你稳住气息。”他说,“别废话。”
她哼了声,也没推开。
陈墨站在几步外,默默看着两人,忽然笑了下。
“年轻真好。”他嘀咕,“当年我要有这待遇,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得自己烤红薯。”
沈知意扭头,“你说啥?”
“没什么。”他转身要走,“我先去加固一下外围,你们别在这儿打情骂俏,再把空间撑爆了。”
“谁跟他打情骂俏!”她立刻反驳。
陈墨摆手,“随你怎么说,记得交费就行。”
他走远后,沈知意才收回视线。她低头看自己的手,掌心朝上,轻轻划了一下空气。
一个光点浮现,是她刚刚设下的锚定点。
她试着拉近,结果手指刚动,胸口就是一阵抽痛。她闷哼一声,差点栽倒。
萧景珩一把扶住她胳膊。
“我说了,别乱用。”
“我想试试能不能控制。”她喘了口气,“不然下次再失控,你不一定能接住我。”
“我会。”
“万一你不在呢?”
“我会在。”
她看了他一眼,没再争。
头顶的天空还在裂,那道霓虹色的缝没合上,反而越来越大。风吹进来,带着一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味道。
她靠在木马边上,慢慢闭上眼。
“你说……我们是不是卡在中间了?”
“暂时是。”他说,“出不去,也回不去。”
“那你怕吗?”
他低头看她,“怕什么?”
“怕一直这样,回不了大周,也融不进现代。”
他沉默片刻,说:“只要有你在,去哪儿都一样。”
她睁开眼,瞪他,“突然说这种话,不怕肉麻死?”
他嘴角微动,“你不是喜欢听。”
她翻白眼,“谁喜欢听你这种面瘫脸讲情话。”
他没回应,只是把手插进兜里,站得笔直。
风刮得更猛了,把他额前的碎发吹起来,银灰色的发尾炸成一团,看起来有点滑稽。
沈知意忍不住笑出声,“你这发型……像只炸毛猫。”
他侧头看她。
“再笑。”他声音低,“就把你扔进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