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一吹,木桩上的竹签轻轻晃动。云逸的手按在阵盘上,金线自他指尖蔓延而出。沙盘上东海岸的红点忽然加速,分裂成七道轨迹,直扑南营方向。
他轻敲了下桌面。灵悦立刻会意,转身走向侧帐,剑未出鞘,剑穗上的铃铛也未作响。墨玄倚在柱边,摇了摇酒葫芦,发觉只剩一口,仰头饮尽后冷笑:“这次来得倒是快,看来咱们那位‘内应’传的消息很准。”
云逸调出监察司昨夜的记录,目光落在东南山脊的数据上。影息砂的波动比前日高出三成,且集中于午时三刻——正是他们放出“缺粮调兵”消息的时刻。三条泄露路径中,两条与敌军行动完全吻合;唯独第三条,信号中断在半途。
“老三还没动静。”墨玄走过来,用匕首挑开一份密报,“姓赵的执事,昨晚没服静心丸,也没去茶寮。”
云逸问:“他住哪儿?”
“西苑偏院,挨着藏书阁后墙。”
“让灵悦走一趟。”
话音未落,灵悦已立于门外,手中握剑,却未拔出。她穿过回廊,马尾随步伐轻摆。途经赵执事房门前,她脚步未停,只手腕微抖,剑穗上的铃铛清脆地响了三声。
屋内,一枚戒指悄然泛起微光。
灵悦唇角微扬,转身离去。
不久,监察司送来密报:那枚戒指确有反应,信号接入魔宗死士的联络网。更关键的是,对方接收指令的时间,比另两人晚了一个时辰。
“他在等确认。”云逸合上玉简,“敌人起疑了。”
墨玄摩挲着下巴:“要不要加点料?比如让他亲眼看见运粮队?”
“已经安排了。”云逸指向沙盘,“十具傀儡扮作押粮修士,正从古道出发。阵盘模拟五百人灵压,足以乱真。”
“还不够。”墨玄轻笑,“这群人只信亲眼所见。得让他们觉得,连我们的剑招都破了。”
云逸点头:“所以今日午时,灵悦会在藏书阁外练剑。”
阳光洒在演武场边缘,灵悦静静伫立。她缓缓抬剑,剑光一闪。练至第三式“流云断月”时,手微微一顿;转第五式“寒江裂冰”,节奏慢了半拍。
围观弟子低声议论。
“灵师姐今日状态不佳?”
“是不是心脉又犯了?”
“嘘——刚才有人瞧见她偷偷服了颗药。”
这些话语随风飘向东南山脊。
主帐中,云逸听着监察司汇报,指尖轻点阵盘。沙盘上,南营方向的红点开始聚集,但前锋仅三十人,主力仍在百里之外。
“试探。”墨玄冷哼,“只派死士,不动主力,说明他们在观望。”
云逸沉默片刻,提笔疾书一封军报,字迹略显凌乱,似仓促写就。纸上仅一句:“西线存粮耗尽,恐难坚守,拟于明日辰时北撤五十里,暂避锋芒。”
他将玉简交给一名已被收买的弟子,叮嘱道:“速送后勤司备案,不得延误。”
那弟子接过便走,步履匆匆。三刻钟后,监察司传来消息:该弟子在茶寮外被黑衣人掳走,储物袋遗落在地。与此同时,东南方向敌军大营灵力剧烈震荡,六道血光冲天而起。
“血屠出动了。”墨玄站起身,眸中闪亮,“十二血卫尽数到场,想一口吞下我们的‘溃军’。”
云逸凝视沙盘,七道红点汇为一股,直逼南营古道。他缓缓攥紧手掌,阵盘嗡鸣作响,四周哨岗的灯火逐一亮起。
“鱼上钩了。”他低声道。
灵悦返回主帐,立于云逸身侧,手搭剑柄,神情平静。墨玄从腰间取出最小的一把匕首,慢条斯理地擦拭刀身,口中喃喃:“等他们进了山谷,就让他们尝尝‘断肠散’混‘迷神雾’的滋味。”
云逸开口:“传令地下战窟,所有金丹以上修士准备突袭。傀儡队绕后封退路。雷符组待命,听我号令引爆。”
“是!”传令使疾步而出。
帐内归于寂静。灵悦从袖中取出一串糖葫芦,咬了一口。墨玄靠在柱子旁,酒葫芦已空,随手抛在一旁。
“你说,他们可曾想到,连他们的暗号都被我们改了?”墨玄笑着问道。
云逸不语,只盯着沙盘上那股红流,一步步踏入埋伏圈。他的手指再度按上阵盘,金线浮现,与山谷中的感应阵悄然相连。
此时,监察司再传新讯:赵执事今晨离居,前往丹阁领取新的静心丸。途中他曾驻足,抬头望向南营方向,神色复杂。
“他还想活。”云逸淡淡道,“那就让他多活一会儿。”
墨玄冷笑:“等血屠发现打的是个空营,怕是要气疯。”
“不是空营。”云逸纠正,“是坟场。”
话音刚落,沙盘上南营古道尽头,一道蓝光骤然亮起——傀儡运粮队已进入山谷中心。
云逸抬起右手,掌心金纹闪烁,悬于阵盘之上,只待落下。
灵悦咽下最后一口糖,将竹签轻轻搁在桌上。墨玄抽出九把匕首,一一插回腰带,动作利落干脆。
风吹入帐,掀动桌上的军报。纸页翻转,背面露出一行小字——那是以隐形药水书写的真正命令:“诱敌深入,全歼于谷。”
云逸的手,终于落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