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,福格瑞姆,色孽的神选,凤凰,此时此刻,像是一条被捕兽夹夹住尾巴、被一群拿着喷火器和电击枪的清洁工围攻的大蛇。
耻辱。
极致的耻辱。
而这种耻辱,对于以“完美”和“骄傲”为食粮的他来说,比肉体的伤害更让他发狂。
“够了……”
恶魔福格瑞姆低垂着头,四只手中的魔剑停止了挥舞。
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。
就连那些狂轰滥炸的炮火声在这一刻都显得有些遥远。
莱托里恩心中的警铃大作:“后退!全员后退!!!”
“你们以为……”
恶魔原体缓缓抬起头。那张恐怖的脸上,不再是轻蔑或愤怒,而是一种彻底扭曲的、极度危险的疯狂。
他的双眼变成了纯粹的黑色漩涡。
“你们以为,凭借这些捡来的破烂,凭借这些小把戏,就能困住一个……神?”
“崩——!!!”
一声脆响。
那是小型的“死灵方尖碑”。
承受了过大压力的方尖碑核心,在恶魔原体不惜燃烧自身本质的爆发下,炸裂了。
现实帷幕的枷锁,断了。
随着方尖碑的破碎,那原本被压制的粉红色迷雾,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爆发。
“轰!”
一股无形的灵能冲击波以恶魔原体为中心向四周扩散。
首当其冲的那几台重力锚定载具直接被扭曲成了麻花,里面的护教军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变成了一团欢愉的血肉烟花。
紧接着是近战的终结者们。
哪怕是坚固的终结者盔甲,在亚空间潮汐面前也显得如此脆弱。几十名精锐直接被震飞了出去,有的人在空中盔甲就开始变异,长出了尖刺和嘴巴,开始吞噬穿戴者。
“稳住心神!不要听那个声音!”
莱托里恩大吼着,他的一只电子眼已经爆裂,但他依然死死地站在原地,用爆弹枪疯狂射击。
但这一次,子弹在靠近原体十米处就变成了漫天飞舞的蝴蝶。
“多么……无趣的挣扎。”
恶魔福格瑞姆的身形暴涨了一倍。他的伤口瞬间愈合,鳞片上燃烧着紫色的魔火。
他伸出一只手,虚空一握。
“死。”
一名禁军卫士,哪怕有着帝皇的庇佑,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也无法抵抗。他被无形的大手抓住,金色的盔甲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。
“为了……帝皇……”
随着一声闷响,这位万年前的英雄,化作了一团金色的血雾。
战场的局势瞬间崩塌。
凡人辅助军开始崩溃,许多人丢下武器,抱着头在地上打滚,他们的理智在威压下土崩瓦解。奥利政委不得不含泪处决了几名试图向敌人下跪的士兵,但他自己的手也在剧烈颤抖。
“结束了,小老鼠们。”
恶魔福格瑞姆游动着身躯,无视了周围所有的攻击,径直游向了战场的中央。
那里,只有一个人还站着。
少年福格瑞姆。
他身边的四名禁军如今只剩下三名,且个个带伤。
但他没有跑。他手中的“破晓者”依然稳定。
“你看起来很害怕,小家伙。”
恶魔原体低下头,巨大的脸庞凑近少年,甚至能闻到他口中那股如同腐烂玫瑰般的恶臭。
“你的那些玩具坏了。荷鲁斯也不在这里。你的那个僵尸……”恶魔嗤笑了一声,“他大概正在马桶上漏尿吧。”
“现在,告诉我……你打算怎么赢我?”
恶魔伸出一根手指,轻轻地挑起少年的下巴。
“跪下。叫我一声父亲。或者承认我才是唯一的完美。我也许会考虑把你做成一个好看的标本,摆在我的床头。”
少年福格瑞姆看着那双深渊般的眼睛。
在那一刻,时间仿佛静止了。
他想起了自己在培养仓里醒来的那个瞬间。
他想起了那个大光头笨拙地用帆布把自己背在背上,一边杀人一边给自己哼跑调的摇篮曲。
他想起了莱托里恩第一次见到自己时,那个钢铁般的战士哭得像个孩子。
他想起了泽拉尼斯的平民,那些给他送花、送水果,眼神中充满希望的人们。
“我不是标本。”
少年福格瑞姆突然开口了。
他的声音很轻,但在寂静的战场上却清晰可闻。
“我也不是你的复制品。”
他猛地挥剑,打开了恶魔的手指。
“我是泽拉尼斯的守护者。我是帝国的摄政。我是……人类。”
“全军听令!”
少年福格瑞姆猛地睁开眼,那双紫色的眸子中燃烧着金色的火焰。
“不要看他的眼睛!不要听他的声音!看着我!听我的命令!”
“所有还活着的帝皇之子!这不是为了赎罪!是为了证明——如果没有了那些变态的赐福,他连个屁都不是!”
“冲锋!!!”
这就是少年的回答。
在绝对的绝望面前,发起必死的冲锋。
这种疯狂、这种甚至有些愚蠢的勇气,让恶魔福格瑞姆愣住了。
“莱托里恩!把那个东西给我!”
少年福格瑞姆大吼一声。
满身是血的莱托里恩连长,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被层层封印的金属盒子,用尽全力扔向了原体。
一枚古老、斑驳,属于大远征时期帝皇之子军团的第一枚天鹰徽记。那是当年帝皇亲手授予福格瑞姆,允许他的军团把天鹰纹在胸口的证明。
那代表着曾经的荣耀,曾经的誓言,以及……曾经那个完美的基因原体与人类之主之间,灵魂的契约。
少年福格瑞姆一把抓住了那枚徽章。
“父亲啊……”
他在心中默念。
“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像荷鲁斯兄长说的那样,是个喜欢把孩子当工具人的坏老头。”
“但我现在……真的需要你的帮助。”
“不是为了我。是为了这些人。为了证明……人类的完美,不在于肉体的欢愉,而在于灵魂的不屈!”
“帮帮我——老爹!!!”
这一声呐喊,不是通过空气传播,而是通过灵魂,穿透了亚空间的迷雾,穿透了遥远的银河,直达那个黄金王座上的枯骨。
而在遥远的泰拉。
在那永恒的痛苦与寂静中。
那个伟大的意志,那个正在与混沌四神进行着永恒棋局的存在,微微侧目。
他听到了。
那个声音很稚嫩,很纯净,没有丝毫的贪婪,只有纯粹的责任与爱。
这让他想起了一万年前的那个下午,切莫斯的那个银发青年跪在他面前发誓要为了人类的完美而战。
“那是……曾经被我弄丢的……孩子。”
一个念头,跨越了星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