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屋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些许，光线昏暗，只有角落里的一个香炉散发着淡淡的、凝神静气的檀香。一名身穿粗布麻衣、须发皆白的老者，正闭目盘坐在一个蒲团上，仿佛与身下的石墩、背后的石壁都融为一体，气息若有若无。若非肉眼看见，几乎感知不到他的存在。
这老者，就是“守石人”。
林轩心中一凛，这老者给他的感觉，比之前的玄诚子还要深沉，至少是金丹后期，甚至可能更高！他不敢怠慢，上前几步，恭敬行礼：“晚辈林轩，见过前辈。”
老者缓缓睁开眼，他的眼睛并不浑浊，反而清澈如同孩童，只是眼底深处仿佛蕴藏着万古的沧桑。他目光平静地落在林轩身上，没有任何压迫感，却让林轩感觉自己仿佛被看了个通透。
“生面孔。”老者声音平和，带着一丝石质般的沙哑，“来此，是求信物，还是鉴异物？”
林轩略一沉吟，决定开门见山。他取出那块黑色铁片，双手奉上：“晚辈偶然得此物，感觉颇为奇异，特来请前辈鉴识。”
当铁片出现的刹那，老者的目光微微一动。他并未伸手去接，只是看着那铁片，缓缓道：“‘引煞石’碎片……虽是残片，但内蕴的寂灭煞气却颇为精纯。小友，此物你从何处得来？”
引煞石？寂灭煞气？林轩心中记下这两个名字，面上不动声色：“在一处古战场遗迹中偶然捡得。”这倒不算完全说谎，归墟之眼附近的陨星残骸带，也算古战场。
老者深深看了林轩一眼，似乎并不完全相信，但也未深究，转而道：“持有此物，你有资格获得一次进入‘暗市’的考验。通过，可得信物；失败，此物收回，你离开。”
“请前辈明示考验内容。”林轩沉声道。
老者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，指向屋内另一侧。那里地面上刻着一个直径约三尺的复杂圆形阵纹，阵纹中心，镶嵌着一块拳头大小、不断散发出缕缕灰黑色气流的奇异石头，那气流带着浓郁的煞气与一种死寂的意味，与林轩煞丹中的寂灭道韵有几分相似，但更为驳杂、暴戾。
“此乃‘百煞石’，能引动修士体内煞气、心魔。”老者淡淡道，“你的考验，便是坐在此阵中，凭借自身意志与功法，抵御煞气侵蚀一炷香时间。过程中，不得动用任何法宝、符箓外力，只能依靠自身。若能保持灵台清明，肉身不溃，便算通过。”
林轩看向那百煞石，感受着那灰黑气流，体内那枚暗混沌色的煞丹竟自发地加速旋转起来，传递出一丝……渴望之意？仿佛遇到了同源的食物！
他心中一动，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凝重：“晚辈愿意一试。”
走到阵法边缘，那灰黑色气流触体，顿时一股冰寒刺骨、仿佛能冻结神魂的煞意顺着毛孔钻入！同时，耳边仿佛响起了无数怨魂的哀嚎，眼前幻象丛生，心魔蠢蠢欲动！
若是一般筑基修士，哪怕是筑基巅峰，恐怕瞬间就会煞气入体，心神失守。
但林轩不同！他修炼的《万煞锻骨诀》本就是吸纳、炼化煞气淬体的无上法门，体内更凝聚了融合星辰、剧毒与寂灭道韵的煞丹！这百煞石的煞气对他而言，非但不是毒药，反而是大补之物！
他一步踏入阵中，盘膝坐下。顿时，更汹涌的灰黑煞气如同潮水般涌来，将他整个人包裹！
在外界看来，林轩身形被浓密的煞气笼罩，只能隐约看到轮廓。那守石老者目光平静地看着，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。
阵内，林轩运转《万煞锻骨诀》，周身骨骼暗光流转，如同无底洞般疯狂吞噬着涌入的煞气，加以淬炼、吸收。同时，他识海中的黑石微微震动，散发出一圈圈无形的波动，护住他的神魂，那些怨魂哀嚎、心魔幻象如同撞在铜墙铁壁上，纷纷溃散。
最兴奋的，是他丹田内的煞丹！
那暗混沌色的煞丹如同饿虎扑食，丹体表面星辰破灭的纹路亮起，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，直接将最精纯的那部分寂灭煞气剥离、吞噬！煞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发凝实、深邃，旋转间散发出的气息也带上了一丝百煞石特有的暴戾，但很快就被核心的寂灭道韵所统合、镇压、转化。
一炷香的时间，对林轩而言，非但不是折磨，反而是一场难得的机缘！他感觉自己的肉身在煞气冲刷下更加坚韧，《万煞锻骨诀》隐隐向第三重中期迈进，而煞丹更是壮大了近一成！
时间一到，阵法光芒微闪，那涌向林轩的煞气潮汐骤然停止。
笼罩林轩的灰黑煞气缓缓散去，露出其中身影。只见他面色红润，眼神清澈，周身气息非但没有萎靡，反而更加浑厚内敛，甚至隐隐散发出一股令那守石老者都微微侧目的凶煞之气！
老者古井无波的脸上，终于露出一丝明显的讶异。他主持考验多年，见过不少天才在此阵中苦苦支撑，狼狈不堪，甚至有人失败后煞气侵体，修为大损。像林轩这般不仅轻松抵御，反而像是饱餐一顿、修为精进的，简直是闻所未闻！
“你……”老者目光锐利地盯着林轩，“你修炼的何种功法？体内竟有如此精纯的寂灭根基？”
林轩心中警兆顿生，知道刚才吞噬煞气太过明显，引起了对方怀疑。他起身，不卑不亢道：“晚辈早年有些机缘，得过一门残缺的炼煞功法，让前辈见笑了。”
老者沉默片刻，似乎在看透林轩的虚实。最终，他缓缓点头，不再追问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，在这混乱之地，追问太多并非明智之举。林轩能通过考验，并且表现如此特殊，已足够获得资格。
他翻手取出一枚巴掌大小、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，令牌正面刻着一个“暗”字，背面则是一团模糊的、仿佛在不断湮灭重生的云雾图案。
“此乃暗市信物，‘暗云令’。下一次暗市开启，在七日之后，地点在‘黑风峡’深处的废弃矿坑。持此令，方可进入。”老者将令牌递给林轩，“记住，暗市之内，不问来历，宝物自鉴，生死各安天命。”
“多谢前辈。”林轩接过令牌，触手冰凉，神识探入，能感受到一股独特的空间禁制波动。
就在他准备告辞时，老者忽然又开口道：“小友煞气根基独特，暗市中或有你所需之物。另外，近期有人在暗中高价悬赏与‘寂灭’相关之物或线索，风声很紧，小友若无意，最好莫要轻易显露与此相关的力量。”
林轩心中一震，再次躬身：“多谢前辈提醒，晚辈谨记。”
离开石屋，外面的天色已近黄昏。林轩握了握手中的暗云令，又感受了一下体内明显壮大的煞丹和肉身之力，心中有了决断。
“七日之后，黑风峡暗市……正好，黑风盗的老巢似乎就在黑风峡附近。石猛他们逃往的坠龙涧，也在那个方向。”
“既然如此，便先去黑风峡！一边探查暗市，一边寻找石猛，顺便……会一会那伙胆敢追杀我的人的‘黑风盗’！”
他眼中寒光一闪，身形融入渐深的暮色之中，朝着东南方向，疾驰而去。
（第一百六十一章 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