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红符文亮起的刹那,整个地下暗河骤然沸腾!
离珩退开!离阙的厉喝与栖梧的嘶吼同时炸响。
那枚青铜物件上爆开一团粘稠如血的暗红光芒,无数扭曲的怨灵面孔在光中尖啸!
离珩只觉得一股阴寒刺骨的恶念顺着指尖直冲识海,眼前幻象丛生——无数惨白手臂从河底伸出,要将他拖入无尽深渊!
嗡——
一道幽蓝屏障瞬间在离珩面前凝结!离阙并指如剑,玄衣无风自动,磅礴灵力硬生生截断怨流。但屏障与血光碰撞的瞬间,整个洞窟剧烈震颤!
轰隆隆——!
墨绿色的河水疯狂倒卷,露出两侧湿滑的岩壁。被河水浸泡千万年的黑色岩体表面,大片大片的墨绿苔藓与水垢剥落,露出下方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——
骸骨!密密麻麻的骸骨!
不是杂乱堆砌,而是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,硬生生“熔铸”进了黑色的玄武岩壁之中!无数惨白的肢骨、扭曲的脊椎、空洞的颅骨,在岩层里组成一幅幅庞大而诡异的图腾!
有些骸骨还保持着临死前的挣扎姿态,指骨深深抠进岩石;有些则被拉伸变形,如同祭祀用的符号。
最骇人的是岩壁中央,三具驼商打扮的完整骸骨呈跪拜状,肋骨间插满森白人骨笛,簇拥着一只由数百颗人类指骨拼成的巨大眼睛图腾!
青铜物件悬浮半空,疯狂旋转,暗红符文如血管搏动。
整面骸骨岩壁仿佛被这邪物唤醒,所有骨笛无风自鸣,发出千万亡魂恸哭般的尖啸!声波化作实质的灰白气浪,排山倒海般压向三人!
离珩抱头惨叫,七窍渗出鲜血,护体灵力寸寸碎裂!
栖梧眼前一黑,魔宫崩毁后脆弱不堪的识海如同被重锤击中!无数混乱怨毒的片段强行塞入脑海——
烈日炙烤的沙漠,干裂的嘴唇,绝望的驼铃,同伴相食的利齿,插进肋骨的骨笛…他死死咬住舌尖,血腥味混合着魔尊残存的意志,在精神风暴中硬生生劈开一线清明!
“图腾是封印…也是记录!”栖梧嘶吼着,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住岩壁中央那只巨大的指骨之眼,“它在求救!”
离阙一步踏前,玄衣鼓荡如渊!他双手结印,眉心幽蓝裂痕骤然大亮!
“玄天正法,万籁归寂!”
一道无形却恢弘的声浪以离阙为中心轰然炸开!所过之处,亡魂的尖啸如同撞上铜墙铁壁,瞬间被更宏大、更纯粹的“静”所吞噬、湮灭!
翻涌的灰白气浪倒卷而回,狠狠撞在骸骨岩壁上!无数熔铸在岩层里的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,表面瞬间爬满蛛网般的幽蓝冰纹!
青铜物件的旋转戛然而止,暗红符文明灭不定,如同被掐住喉咙的毒蛇。
声浪冲击的间隙,栖梧抓住这千钧一发的寂静,全部心神都扑向了那只巨大的指骨之眼!
魔尊时代遍览诸天邪典的记忆碎片疯狂翻涌,与岩壁骸骨扭曲的姿态、骨笛排列的方位、甚至每一道细微的骨裂痕迹相互印证!
“不是祭祀…是诅咒!”栖梧的声音带着精神透支的颤抖,却字字如刀,劈开历史的迷雾。
“百年前,‘天驼商行’满载丝绸玉器西行…遇黑沙暴迷失…断水七日!”
随着他的话语,岩壁上那三具跪拜的驼商骸骨竟微微震颤,空洞的眼窝转向栖梧方向!
“商主‘骨笛牧’…为活命…亲手屠尽驼队老弱,剔骨制笛!”
栖梧的手指凌空点向那些插在驼商肋骨间的森白长笛。
“以人油燃灯…以人皮制鼓!笛声招来沙魇…吞噬了所有幸存者!”
岩壁上,那些被拉伸变形的骸骨突然剧烈扭动起来,如同重现着被流沙活埋时的痛苦挣扎!
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血腥与油脂燃烧的焦臭!
“沙魇?”离珩强忍头痛,惊骇地看着岩壁。
“戈壁怨气所聚…无形无质…”栖梧语速极快,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推演光芒。
“它吞噬了商队…却无法消化这滔天怨念!商主的恨…死者的怨…与沙魇本身融合…最终…反噬!”
栖梧猛地指向岩壁中央那只巨大的指骨之眼,声音陡然拔高:
“沙魇想摆脱这诅咒!它把商主的骸骨和所有怨魂…当成‘锚’…钉死在这暗河岩壁!用他们的痛苦哀嚎…镇压自身暴走的怨气!
这图腾…是沙魇给自己套上的枷锁!骨笛牧…是它排泄痛苦的疮口!那些月圆之夜的亡者之舞…是沙魇在借尸还魂…宣泄它永世不得解脱的怨毒!”
仿佛为了印证栖梧的解读,巨大的指骨之眼图腾骤然亮起惨绿幽光!岩壁深处传来沙魇被洞穿秘密的、混合着无尽痛苦与狂怒的无声咆哮!
整条暗河墨绿色的河水瞬间沸腾,无数惨白的手臂再次从河底探出,疯狂抓挠!
青铜物件上的暗红符文再次暴涨,眼看就要挣脱离阙的压制!
“弱点在声!”栖梧厉声嘶吼,指向那些熔铸在岩壁里的骨笛。
“沙魇借笛声宣泄…笛声也是它与现世唯一的连接!毁其声…断其根!”
离阙眼中寒光乍现!他维持着压制青铜邪物的法印,左手并指如剑,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幽蓝剑气撕裂空气,精准无比地点在岩壁中央、那三具驼商骸骨簇拥的指骨之眼正中心!
“破妄!”
剑气无声没入。
咔嚓!
一声清脆的碎裂声,如同琉璃落地。
巨大的指骨之眼中心,一道细微却贯穿整体的裂痕骤然浮现!岩壁深处沙魇的咆哮瞬间变成了凄厉的惨嚎!
所有骸骨图腾的光芒急剧黯淡,熔铸在岩层里的骸骨仿佛失去了支撑的力量,发出连绵不绝的、细碎的断裂声。
悬浮的青铜物件猛地一颤,表面的暗红符文如同燃尽的灰烬,寸寸剥落,最后“当啷”一声掉落在湿冷的黑石河岸上,彻底黯淡,变成一块布满铜绿的死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