泥骸的残骸在身后腐烂,散发出比沼泽本身更加浓烈的恶臭,但团队没有时间停留。
陈星在风铃那声蕴含自然之力的尖啸后,短暂地震撼于她展现出的潜能,但剧烈的动作立刻引来了内腑撕裂般的疼痛,让他几乎无法站稳。
莉亚和凯尔一左一右搀扶住他,渡鸦则在前方引路,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雨幕与瘴气,防备着可能被刚才动静吸引来的其他东西。
风铃在爆发后,脸色苍白如纸,身体微微摇晃,仿佛那一声呐喊抽空了她刚刚积蓄起的所有力气,但她眼神中那份死寂的冰层,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,流露出些许茫然与……一丝微弱的光亮。
他们不敢再停留于那片区域,冒着愈发猛烈的酸雨,在泥泞与危险中艰难跋涉了整整一夜。
直到天光微熹,腐蚀性的绿雨渐渐停歇,灰蒙蒙的晨光勉强穿透瘴气,他们才终于看到了沼泽的边缘。
前方,地势逐渐升高,泥泞被坚实的、布满碎石的土地取代,扭曲的枯木也变成了低矮但正常的灌木丛。
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淡去了不少,虽然依旧荒凉,但至少不再是那片吞噬生命的绝望泥潭。
“按照地图……前面应该有一条商队踩出的小路,沿着它向西,半日路程外有一个叫‘黑溪镇’的地方。”凯尔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,他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一条车辙印记说道。
“黑溪镇……”渡鸦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,语气中带着一丝审慎,“一个三不管地带的小镇,流民、逃犯、黑市商人聚集地。帝国法律在那里形同虚设,但同样,那里也是情报和……各种‘服务’的集散地。”
陈星剧烈地咳嗽了几声,抹去嘴角渗出的一丝暗红,点了点头:“我们需要补给……尤其是药品。而且,那里或许能打听到关于千法之塔,或者梅特里尔大师的消息。”
他知道进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风险极大,但以他们目前的状态,继续在荒野中穿行无异于自杀。陈星的伤势需要稳定,风铃需要休息,所有人都到了极限。
半日后,当那座被粗糙木栅栏和了望塔包围的、显得破败而拥挤的小镇轮廓出现在眼前时,众人才真正松了口气,随即又提起了更高的警惕。
黑溪镇坐落在一片相对干燥的高地上,一条浑浊的、泛着黑色油光的小溪从镇旁流过,赋予了它名字。镇子入口处,几个穿着混杂皮甲、眼神凶狠的守卫懒散地靠着栅栏,打量着进出的行人,目光如同审视着待宰的羔羊。他们并未盘问,只是象征性地收取了一小袋几乎是最低纯度能量晶尘作为“入镇费”,便放任陈星一行人进入了这个混乱的巢穴。
镇内的景象比外面看起来更加不堪。
泥泞的街道两侧挤满了歪歪扭扭的木屋和帐篷,空气中混杂着劣质酒精、汗臭、牲畜粪便以及某种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。
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间:裹着兜帽、行色匆匆的旅人;袒露着布满伤疤胸膛、大声吆喝的佣兵;眼神闪烁、在阴影中低声交易的商人;还有更多是面黄肌瘦、眼神麻木的本地居民。
这里没有秩序,只有赤裸裸的实力和金钱规则。
他们尽可能低调地穿过喧闹的主街,找到了一家看起来相对“完整”的旅店——招牌上画着一个掉了漆的酒杯,名字就叫“破酒杯”。
旅店老板是个独眼、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,看到他们这几个明显是外来者且状态不佳的客人,独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,但并未多问,只是报出了一个高昂的住宿价格。
凯尔默默支付了费用,要了两个最偏僻的房间。
将几乎虚脱的陈星安置在简陋但还算干净的床铺上后,莉亚立刻开始检查他的伤势。
解开绷带,她倒吸一口凉气。陈星胸口和腹部的皮肤下,那些原本被秩序之力勉强压制住的、如同蛛网般的暗色纹路,似乎因为之前的战斗和沼泽环境的侵蚀,又有了蔓延的趋势,触手冰凉,散发着微弱但顽固的混沌气息。
“必须找到更有效的净化药剂,或者……擅长治疗能量创伤的人。”莉亚的声音带着焦急,她携带的圣光力量和精灵香膏,对于这种深层次的规则性创伤,效果越来越微弱。
“我和渡鸦出去打听消息,顺便看看能不能弄到药品。”凯尔沉声道,他深知时间的紧迫性。
风铃沉默地坐在房间角落的椅子上,双手紧紧交握,似乎还在回味之前在沼泽中的那一刻。莉亚看了她一眼,柔声道:“风铃,你留在这里,帮我照看一下团长,好吗?”
风铃抬起头,看了看床上脸色苍白的陈星,轻轻点了点头。
凯尔和渡鸦离开了旅店,融入黑溪镇混乱的人流中。
凯尔的目标是镇子里可能存在的、稍微正规一点的草药铺或者炼金小屋,而渡鸦则如同幽灵般滑向那些更加阴暗的角落——酒馆、赌场以及情报贩子聚集的地方。
与此同时,在“破酒杯”旅店斜对面的一间阴暗阁楼里,一个穿着暗紫色长袍、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人,正透过窗户的缝隙,静静地注视着旅店的门口。
他(或她)的手中,把玩着一枚闪烁着不稳定苍白火花的黑色水晶。当看到凯尔和渡鸦分别离开后,兜帽下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低笑。
“秩序的余孽……还有自然之力的回响……果然在这里……”
他轻轻捏碎了手中的水晶,一缕苍白的烟雾升起,在空中扭曲了几下,随即消散无踪。
“报告给‘观星者’大人……想必会很有趣……”
黑溪镇的低语,从不限于市井的喧嚣。
在这片法外之地的阴影中,更危险的视线,已经悄然投注在这群刚刚脱离沼泽、寻求片刻安宁的旅人身上。
而疲惫不堪的他们,对此仍一无所知。
陈星的伤势在沉默中恶化,风铃的能力刚刚萌芽,凯尔和渡鸦在危机四伏的街道上寻找着希望,而未知的威胁,已然临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