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河县法院的朱漆大门敞开着，深秋的风卷着银杏叶飘进庭院，落在排队旁听的市民脚边。李大爷攥着法院寄来的旁听通知书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——那张纸上“张志强涉嫌受贿罪、滥用职权罪”的字样，他看了不下十遍，每次都想起去年冬天，自己为了报销降压药，被医生逼着做了三百块的无关检查。
“李叔，您慢点走，台阶滑。”刘大妈从后面追上，手里拎着个布袋子，里面装着保温杯和降压药，“我家那口子特意让我来，说一定要亲眼看着姓张的受审，不然这心里的堵得慌。”
李大爷点点头，喉结动了动没说话。走到安检口，法警核对身份时，他忍不住问：“同志，今天这庭审，真能让我们老百姓说上话不？”法警愣了一下，随即温和地说：“大爷，您是受害群众代表，庭审后有被害人陈述环节，您想说啥都能说。”这话像颗定心丸，李大爷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些。
courtroom里很静，木质座椅泛着冷光，正前方的审判席上，国徽在顶灯下发着庄严的光。李大爷和刘大妈被引到旁听席第一排，旁边坐着几个眼熟的面孔——有之前一起去医院反映问题的老街坊，还有个穿校服的姑娘，后来才知道，她母亲因“过量服用医生开的药”住了半个月院。
九点整，法槌“咚”地落下，张志强被法警带了进来。他穿了件灰扑扑的囚服，头发比电视上看到的稀疏了不少，走路时背有些驼，再没了当初医保局局长的威风。李大爷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，刘大妈在旁边低声说：“你看他那样子，早没了当初让下属‘按规矩办’的横劲。”
公诉人起身宣读起诉书时，声音清亮得震得人耳朵发颤：“被告人张志强利用担任清河县医保局局长职务便利，伙同康泰医药公司法人张明，通过抬高药品采购价、套取医保基金等方式，非法收受财物共计800万元……”每念一句，李大爷就往笔记本上划一道杠——那45元一盒的硝苯地平片、那必须做的无用检查、那堆在家里吃不完的药，全在这些数字里藏着。
“下面出示证据。”公诉人拿出一叠银行流水单，投影在大屏幕上，“这是2022年3月至2023年5月，康泰医药以‘咨询费’名义，向张明空壳公司转账的记录，共计1200万元，其中30%最终转入张志强妻子名下账户，用于购买房产及豪车。”
张志强低着头，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抠着。直到公诉人播放录音，他的身体才猛地抖了一下——那是去年夏天，他在办公室跟刘伟的对话，声音里的嚣张藏都藏不住：“医院那边多开点慢性病的药，就说‘不报白不报’，老百姓懂什么？只要钱能回来，出不了事。”
“被告人张志强，对上述证据有无异议？”审判长的声音响起。
张志强抬起头，眼眶通红，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：“没……没有异议。都是真的。”他顿了顿，突然朝着旁听席的方向鞠了一躬，“我对不起老百姓，对不起那些信任我的患者……”
李大爷别过脸，抹了把眼睛——不是可怜，是解气。他想起去年冬天，自己揣着攒了半年的退休金去买药，医生说“不做检查报不了销”，他站在医院走廊里，看着缴费窗口前排的长队，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。那时候他以为，这日子就只能这样了，没想到真有把贪官拉下马的一天。
庭审进行到被害人陈述环节，李大爷攥着写得密密麻麻的稿子，手抖得厉害。刘大妈拍了拍他的手背：“李叔，别怕，就把你受的委屈说出来。”
走到陈述席前，李大爷看着张志强，突然把稿子揣回兜里——那些写好的话，此刻都不如一句掏心窝子的实在。“我今年72岁，有高血压、糖尿病，全靠医保买药。”他的声音有些发颤，却字字清晰，“去年11月，我去县医院开药，医生非要我做ct、查心电图，说‘不做这些，药报不了’。我问他‘我就是来开降压药的，做这些干啥’，他说‘这是规定’。后来我才知道，那规定是你定的，就是为了让你们多捞钱！”
他指着自己的膝盖，声音提高了几分：“我儿子瘫痪在床，家里就靠我这点退休金。那三百块的检查费，够我买半个月的药！你坐在办公室里收钱的时候，想没想过我们这些老百姓，买药的钱是怎么省出来的？是少吃一顿饭，还是少买一件棉衣！”
说到最后，李大爷的声音哽咽了。旁听席上有人抹眼泪，穿校服的姑娘举起手：“法官同志，我也要说！我妈有哮喘，医生一次给开了三个月的药，说‘不报浪费’，结果我妈吃多了药，肺功能衰竭住院……那些药现在还堆在我家阳台，每次看到都难受！”
张志强趴在被告席上，肩膀一抽一抽的，哭声透过麦克风传出来，却没人同情——那些被他坑过的老百姓，谁没受过比这更重的委屈？
庭审结束时已近下午两点，阳光透过 courtroom的窗户，斜斜地照在地面上。李大爷走出法院，记者围上来采访，他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，笑着说：“看到贪官被审判，我心里敞亮多了！不是为了出口气，是相信以后再去买药，不用再被逼着做没用的检查，不用再堆一屋子吃不完的药。”他顿了顿，对着镜头认真地说，“谢谢专案组的同志，谢谢法院，让我们老百姓看到了正义。”
刘大妈在旁边补充：“以前总说‘官官相护’，现在才知道，不是那样的。有陈主任、林晓同志这样的干部在，有法律在，就没人能欺负老百姓！”
当天晚上，李大爷家的电视上放着庭审直播回放，儿子坐在轮椅上，指着屏幕里的张志强说：“爸，这人被判刑了？”李大爷点点头，给儿子倒了杯热水：“判了，以后咱们买药再不用受气了。”
手机“叮咚”响了一声，是老街坊发来的消息——法院官网的直播下面，网友留言刷了几十万条。李大爷戴上老花镜，一条一条地看：“为正义点赞，不让老百姓的救命钱被糟蹋！”“希望全国都查查医保腐败，守护好民生底线！”“向专案组的同志致敬，你们辛苦了！”
他抬起头，看向窗外的夜空——清河县的晚上很静，远处的路灯亮着暖黄的光，像撒在地上的星星。李大爷想起白天在法院里，审判长说的那句话：“法律不会辜负每一个信任它的人，更不会放过每一个侵害民生的蛀虫。”
这话，他记在了心里，也觉得踏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