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莲花在角落的梨花木椅上坐下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椅边斑驳的木纹。
大殿之内，熏香袅袅缠绕着虚伪的热络，各路武林人士端着酒杯，言辞间满是对肖紫矜的恭维。
或赞颂他重振四顾门的魄力，或奉承他如今的武林地位，那些刻意拔高的语调在梁柱间撞荡，听得人耳膜发沉。
忽有一道声音破空而来，柔得像浸了蜜的丝绸，却又裹着几分若有似无的魅惑，轻轻挑破了殿内的虚假氛围：“听闻李相夷当初创立四顾门，本为江湖公义，故取‘四顾’二字，寓意四方皆顾、万民皆护。只是不知此番复兴，这‘四顾’二字，还能留得住几分~”
尾音拖得微微上扬，带着点戏谑的勾人意味。
众人循声望去，只见殿侧缓步走出一位女子，她生得不算绝顶精致，却自有一种勾魂摄魄的风情，眉梢眼角晕着淡淡的胭脂，唇上涂着明艳的朱红，一身水绿色纱裙裁得极为清凉，肩颈线条在轻纱下若隐若现，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风尘女子的妖娆，却又偏偏透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。
肖紫矜眉头骤然蹙起，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腰间佩剑。
今日四顾门复兴大会，受邀者皆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，他断不记得请过这样一位女子。
但碍于场面，还是起身拱手行礼，语气带着几分疏离：“不知姑娘是何方高人？”
女子掩唇轻笑，笑声娇媚如黄莺出谷，听得周遭几位定力稍差的汉子耳根发红：“倒是奴家失礼了。”
说罢盈盈起身，裙摆轻旋，行了一礼，声音依旧柔媚：“奴家是月影阁乌凝，我家阁主本欲亲自前来恭贺四顾门复兴，奈何临时有要事缠身，故遣奴家代为赴会。”
“月影阁？”
有人低呼出声，原本轻视的目光瞬间变得凝重。
这月影阁是近两年突然崛起的势力，行事雷厉风行，手段狠辣却又神秘莫测。
没人知道它的根基在哪，也没人清楚它为何能一夜之间声名鹊起，只知道但凡月影阁接手的事，无论多么棘手的消息打探，还是多么难办的暗杀任务，从未有过失手的先例。
明面上，月影阁是遍布各地的风月场所，但内里却绝非普通青楼可比，从不做皮肉生意。
能踏入月影阁核心之地的，非富即贵，或是身怀绝技之人，只要出得起足够的价钱，似乎没有他们办不成的事。
肖紫矜脸上的疏离顿时散去不少，语气也缓和了几分：“原来是月影阁的乌凝姑娘，失敬失敬。关于姑娘方才所言‘四顾’二字，我等自然会秉承故主李相夷的遗愿行事，不知姑娘……”
“遗愿？”
乌凝忽然勾唇，朱红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讽意，打断了他的话，“如今肖大侠仗着李相夷的名头召集各路英雄，转头便在此处冠冕堂皇地分割武林利益，若李相夷尚在人世，怕不是要提剑杀上这小青峰；若是他已然故去，恐怕棺材板也压不住这股怒气了吧～”
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，殿内瞬间安静下来。
肖紫矜本就因方才李莲花的反驳心头憋火，此刻被乌凝当众戳破心事，脸色顿时铁青一片，额角青筋微微跳动：“乌凝姑娘，你远道而来，肖某自然欢迎，但若是在此诋毁四顾门，肖某也绝不会退让半步！”
“诋毁？”
乌凝轻笑出声，媚眼如丝，眼底却淬着寒意：“肖大侠，奴家说的不过是实话罢了，难道实话也不让人说？莫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，怕旁人戳破你的心思？”
她刻意加重了“小人”二字，目光直直看向肖紫矜，嘲讽之意毫不掩饰。
话音落下，乌凝转身，身姿摇曳如弱柳扶风，朝着殿外走去。
就在众人以为她要离去时，她的身影忽然化作一道轻盈的残影离去，只留下一道依旧娇媚却带着警示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：“四顾门这三个字，我看啊，肖门主还是换了吧。别顶着正义的名头行蝇营狗苟之事，到时贻笑大方不说，还要让李相夷这般豪杰蒙羞～”
众人皆是紧皱眉头，却无一人敢追，能有这般绝世轻功，还能做到千里传音的人，实力定然深不可测，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柔弱无害。
角落里，方多病惊得瞪大了眼睛，下意识扭头看向身旁的李莲花和归宁：“这月影阁到底是什么来头？也太嚣张了吧！”
李莲花垂眸，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，眸底闪过一丝思索。
从乌凝方才的语气来看，她并非对四顾门本身不屑，而是纯粹瞧不上肖紫矜的所作所为。
月影阁……这个名字他早有耳闻，却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。
归宁坐在一旁，神色平静，心里却暗自认同乌凝的话。
肖紫矜借着李相夷的名头复兴四顾门，实则为了一己私利，本就理亏，被人当众点破也是活该。
肖紫矜此刻脸色铁青得几乎要滴出水来，双手紧握成拳，指节泛白。
他何尝不想冲出去教训这个口无遮拦的女人，可他清楚地知道，月影阁绝非他能招惹的存在。
传闻几年前，有一个专门收集情报的门派不服月影阁的规矩，结果一夜之间，整个门派便凭空消失，连一丝血迹、一片衣角都没留下，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。
能有如此手段，背后的势力定然深不可测。
大殿内的气氛一时变得凝滞压抑，恭维声消失无踪，只剩下众人各异的神色。
李莲花思索片刻，终究觉得无趣，起身拍了拍归宁的肩膀：“走吧。”
归宁点头，二人一同起身，朝着殿外走去。
走出大殿，迎面而来的风带着山间的清冽，吹散了殿内的熏香与憋闷。
李莲花看着身旁神色淡然的归宁，轻笑一声：“在想什么？”
归宁抬眸，目光清澈：“在想月影阁。”
“这个月影阁啊，”
李莲花勾了勾唇角，语气带着几分玩味：“确实是近几年突然冒出来的狠角色，势力庞大，阁中弟子个个都是高手，就连他们的阁主，也是个实力深不可测的神秘人物。只是他们向来不涉足武林门派之争，此番出现在四顾门的复兴大会上，倒是有些稀奇。”
归宁轻轻点头：“不过看她的样子，似乎没有什么恶意，反正与我们无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