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莲花深以为然地点头，二人沿着庭院中的石子路行走，转过一处月洞门时，恰好遇到了迎面而来的乔婉娩。
归宁愣了一下，随即礼貌地点头示意。
李莲花与归宁交换了一个眼神，归宁瞬间了然，默默放慢脚步，转身朝着另一侧的小径走去，给二人留下了单独说话的空间。
离开二人的视线后，归宁想起自己此行还有一件未完成的事，此刻正是绝佳时机。
他略一思索，身形一晃，便如鬼魅般闪身消失在庭院的阴影之中。
乔婉娩看着李莲花，语气轻柔得像山间的风：“你要走了。”
李莲花此刻心境已然平复了许多，不再像之前那般情绪激荡，语气也轻松了不少：“阿娩，我也该走了。”
乔婉娩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丝帕，指腹摩挲着帕上精致的绣纹，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：“四顾门的复兴大会才刚刚开始，你却要走……这四顾门，你真的不要了？”
李莲花如何听不出她语气中的试探，只是淡淡一笑：“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江湖客了，况且四顾门，也已经有了它的归属。”
乔婉娩眼底闪过一丝释然的笑意，声音也轻快了许多：“所以，你不反对紫矜做四顾门的门主？”
李莲花垂眸，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，语气温和而真诚：“我从来没有反对过。阿娩，一直以来，我对你说的都是真心话，从来都没有骗过你。”
乔婉娩轻轻点头，心中那点残存的疑虑终于烟消云散，语气也变得随和起来：“那你……要去哪里？”
“去哪里都行啊。”
李莲花的语气轻快起来，嘴角的笑意毫不掩饰，“你还为我操心这个？忘了我有一座莲花楼吗？想去哪儿就去哪儿。这晴空万里，碧海蓝天，我可以去出海捕鱼，也可以去登山看云。家中有存银，床下养着一条狗，日子过得舒心得很，你可不必为我担忧。”
乔婉娩被他说得笑了出来，语气如同老友唠嗑般自然：“好是好，可总归是一个人，难免孤单。”
李莲花想到归宁跟在自己身边的模样，嘴角的笑意更暖了几分：“还有归宁，有他陪着，就够了。”
他顿了顿，转头看了看四周熟悉的景致，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：“说起来，一转眼，十年都过去了。换一种活法，也不算罪过吧？况且你这小青峰上，确实有些冷。”
乔婉娩愣了一下，疑惑地看着他：“你怕冷？”
李莲花忍不住笑出了声：“阿娩，我是人，又不是鬼，怎么会不怕冷。”
乔婉娩这才反应过来，脸上露出几分恍然：“以前你从不提这些，我一时没反应过来。你现在，真的与相夷有太多不同了。”
李莲花缓缓点头，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以前的李相夷，何曾怕过冷？
一身深厚内力护体，雨天从不打伞，寒冬腊月也只穿一身单衣，张扬肆意，从不将这点严寒放在心上。
可自从身中碧茶之毒，他才真正体会到寒彻骨髓的滋味。
后来虽然内力失而复得，但这十年间养成的习惯早已深入骨髓，不再刻意外放内力御寒，也渐渐习惯了这份寻常人的畏寒。
而这一切的转机，都源于归宁当初以命相换为他解毒。
想到这里，李莲花的眼底闪过一丝暖意，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乔婉娩陷入了回忆，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：“以前的相夷，从来不会说自己怕冷，也不会觉得累。他总是有忙不完的事，几乎从来不睡觉，花钱如流水，还喜欢命令人，把人指使来指使去，却总能办成那些轰轰烈烈的大事。而且他性子刚烈，从不宽恕任何人。”
李莲花听着她的话，也跟着笑了，语气平和：“而我呢，穷得很，手里的钱够花就行，总喜欢找个安静的地方睡觉。这样的日子，也挺好的，而且没有那么多仇家。忘了告诉你，这十年里，我学会了厨艺，学会了种花，甚至还学会了针线活，我觉得这样的生活，真的蛮不错的。”
乔婉娩看着他脸上真切的笑意，心里的最后一丝郁结也彻底解开，笑着说道：“我得回去帮紫矜应对殿内的宾客了。有机会，一定要让我看看你种的花。”
“一定。”李莲花点头，语气真诚地发出邀请，“随时欢迎你来莲花楼做客。”
二人相视一笑，眼底皆是卸下重担后的轻松。一个放下了过往的愧疚，一个释怀了曾经的执念。
归宁一路循着踪迹找到肖紫矜，却见他命人送出一封信后，便提着剑，气势汹汹地朝着后山而去。
归宁心中好奇，更重要的是，他此行要做的事还没完成，便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。
后山之上，一座孤坟临崖而立，墓碑上“李相夷之墓”五个大字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。
坟茔旁有一座凉亭，亭下的祭台上还摆放着未燃尽的蜡烛和香烛。
李莲花正弯腰清理着祭台上的灰尘，身后忽然传来肖紫矜冰冷的声音：“我用婉娩的字迹传书邀你来此，你果然来了，李相夷。”
李莲花动作一顿，将手中的蜡烛和香扔到一旁，拍了拍手上的灰尘，缓缓转过身，语气平淡：“李相夷已经死了，他的坟墓就在这里，不是吗？”
肖紫矜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，语气里满是质问与愤怒，积压多年的情绪在此刻彻底爆发：“既然已经死了，为什么还要回来？你还不肯放过婉娩吗？她已经被你伤了十年，那是我们最好的十年！”
“你可知道，她花了多大的力气才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？你又知道，我花了多少心思，才守得云开见月明，走到她身边？你这一回来，就把我们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都毁了！”
李莲花抬眸看着他，眼神平静无波：“紫矜，我只是回来送一份贺礼，本就准备下山离开了。我知道你现在和阿娩的感情很好，我是真心来祝福你们的。”